她道一声:“对不起,韬轲,有负你对我多年的信任。”
韬轲摇摇头,颓然的身子挺直:“长公主殿下尽力了,微臣知道。”
“韬轲,我在宫中一日,保她周全一日,我向你起誓!”商向暖是个好长公主,如果不是商帝太过变态,她或许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女政客,而不至于有那样一份扭曲的心理。
“多谢长公主殿下,微臣告退。”
他离去时与归来时截然不同,再无来时那份难抑的欢喜,他的骄傲,分崩离析。
十年,他许绿腰十年时间,十年里他若不能成事,也将身死,以死来报绿腰。
月寒日暖煎人寿,十年,可短如一刹,也可长如一轮回。
所以便能轻易理解,他为何会逼着隔壁邻国的许家赶紧把鱼非池他们赶出后蜀了,也能理解许家为何会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跳出来要跟鱼非池他们摊牌了。
唯一还没有什么动静的,是他们安在后蜀的最后一手棋子,琉璃美人温暖。
韬轲大概也不想把事情做太绝,或者说,他还未完全失去本心,没想要把鱼非池他们逼到绝境死处。
只想他们快些离开后蜀,不要耽误了他的事,不要耽误了他去见绿腰便好。
总归是有心了吧,谢他未彻底癫狂,许是日后相遇煮一壶酒,还能再聊上两宿。
鱼非池从石凤岐口中听罢韬轲与绿腰的故事,静坐于河水边垂柳下石阶旁,久不出声,一抬头,见到了月亮。
“这么快就开始了啊。”她望着月亮,轻声呢喃,声音大不过夏日里吵闹的蝉。
“所以,我一开始并不希望你来理会这件事,非池,从我们下山那一刻开始,有些事,就已经开始了。”石凤岐为她披外衣,揉揉她手臂,夜间露重,她怕是心寒,身也寒。
“他也没错啊,他为了绿腰而已。”
“你也没错,你为了温暖,为了叶藏与朝妍而已。”
鱼非池不接话,只是站起身,坐得太久腿有点麻,她又弯下身来揉了揉膝盖,轻声地说:“唉,无为七子这七个人,怕是没几个能得好下场的了。”
叶藏与朝妍笑呵呵地拉着鱼非池与石凤岐喝了一次酒,说许家会找他们麻烦这种事,他们早就料到了,算不得什么,越是这样,说明许家越心虚,他们才不怕。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真幸福。
鱼非池陪他们喝,喝了有很多,喝到最后步子都乱,话语也乱,糊里糊涂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一跟着栽进石凤岐怀里,嘴里呜呜地还骂着“鬼夫子他不是个东西,是个禽兽!”
石凤岐终于是等来了她醉酒的时候,却没有对她酒后乱什么,只是抱着她回宫放她睡好,叮嘱南九记得明日早上给她送一碗醒酒汤。
他去主动找到了音弥生。
商夷国已足够棘手,南燕切不可再来添乱。
音弥生倒茶:“给我一个理由,不对后蜀对手的理由。”
这方像是一个南燕世子该说的话,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使南燕放过如此好的大乱机会。
石凤岐接过他倒的茶,站在窗边,想了片刻他说:“后蜀的事情解决后,我陪你去南燕,如果你实在不喜这帝王之位,我帮你解决。”
音弥生倒茶的手停住,狐疑地抬头看他:“当年我那般求你,你都不肯,为何此时要答应我?”
“那时候,我还没有遇到她。”石凤岐笑声说,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我还是孤家寡人,只图自己快活。”
“现在呢?现在你为了她,便可以使自己身牵羁绊?”音弥生奇怪地看着石凤岐,他是没有执念的人,不懂得为何世间有人可以为了偏执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
石凤岐转头看着他,笑声道:“音弥生,像你这样的玉人,是不会明白常人七情六欲的,那是世间至苦,但却令人甘之如饴。”
音弥生看了他很久,他认识石凤岐的时间比卿白衣还长,但是石凤岐好像很不愿意与他说一般,在南燕的时候,他几乎一句话也未与自己说过,那时候,石凤岐的身后还总着一个书生般的男子,现在想想,那人该是上央。
那时的石凤岐意气风发,傲然如松,不管不顾不理会音弥生是否愿意,强行推着他成为了南燕未来的帝君接班人。
音弥生恨过憎过也与燕帝大闹过,都无甚效果,后来,便也就算了,认命地接受了这件事。
那时候石凤岐如此用心用力地促成此事,此时,他全都不要了。
音弥生说:“她真的那么好吗?”
“她很好,但我并不想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