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得了闲,她去池塘边戴个斗笠钓鱼看荷。
她钓鱼的技术简直是烂极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一条鱼都没钓起来,路过的宫女儿都忍不住叹一声鱼小姐好耐性,换个人怕是早就扔了鱼竿跑掉了。
唯有一人看着津津有味,她托着下巴坐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手中的笔一挥,画得好一副美人垂钓图,神态中的懒散自在,甚至昏昏欲睡都得其精髓。
他丹青真是好极,好到谁也不能及。
“你在等什么鱼?”收好画卷,他走到鱼非池旁边坐下。
鱼非池抬抬斗笠看他一眼:“鱼到了。”
音弥生稍稍一愣,倒不曾想鱼非池是在等他,温声道:“你找我何事?”
鱼非池从袖中摸了个纸条给他,音弥生看了,眉头轻拧:“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让你欠我个人情,还石凤岐当年在南燕对你做的事。”鱼非池晃着两条腿,也不怕惊了下方的游鱼。
音弥生握好纸条,疑惑地看着他:“你知道……他当年对我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无非是让你极不痛快极为不满就是了。我将来去南燕缺一个撑船的,他撑船撑得好,所以我准备跟他一起去南燕,我想在南燕过几天太平日子,世子殿下若是觉得我给你的这东西够值钱,就让我买几天安生,如果觉得价值不够,我以后再添点。”
鱼非池毫无变化的声音平铺直叙,一点感情波动也没有,如同照着书本子念书一般,让人听不出她真实的意图如何。
音弥生弯下腰偏头看了看鱼非池斗笠下的脸,她连脸上都无甚表情,眼中更是一片平静,音弥生轻笑道:“这件事……石公子知道吗?”
“不知道,你想告诉他的话也无妨,不过我个人偏向不告诉他。”鱼非池说,“世子殿下你觉得呢?”
“我当然不想让他知道。”音弥生不曾察觉,他起了私心。
若是鱼非池所做的这事儿让石凤岐知道了,石凤岐怕是感动得要抱着鱼非池飞上天,多不容易啊,鱼非池也有替他着想的时候了,简直是感天动地。
而音弥生有小小私心,并不希望石凤岐知道鱼非池替他做过些什么。
“那便是了,不知世子殿下觉得这价格如何?”鱼非池说。
“远远不够。”音弥生摇头道,石凤岐曾经带给他那么多的苦难,不是这样一点东西就可以换得几天太平的。
“看来世子殿下也挺贪心的,行,你说说看,要怎么加价?”这倒也在鱼非池意料之中,石凤岐坑起人来,总是把人坑得半死,音弥生当年只怕不容易得很。
“你……可以留在南燕吗?”他突然说。
“不可以,换个条件。”鱼非池几乎想也不想,直接回绝,干脆得令人怀疑她是不是有提前想过这样的事。
“那我就想不到了,我暂时,只有这一个条件。”音弥生笑道。
“嗯,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吧。”鱼非池偏头看他,“但是我给你的东西,你是不会拒绝的。”
“你如何知道?”音弥生好奇地看着她。
鱼非池收起鱼钩,钩是直钩,当真是一点创意也无,跟着当年姜太公学装模作样的人太多了,鱼非池只是其中一个。
她握着鱼钩,看着音弥生:“我老家有句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音弥生微怔,然后大笑,笑声很清爽,似这夏日炎热里的一抹清凉,惊得池中锦锂纷纷惊散,激起圈圈涟漪。
“好,我当这是定金,先收下了。”音弥生笑声道,他本想抬手替鱼非池扶一扶有些歪的斗笠,手却停在半空慢慢收回,似乎觉得这样不妥,有些轻薄了鱼非池,故而停下。
这样的动作他做来并不显得尴尬,只透着彬彬有礼的自制风度。
他真是一个让人厌恶都厌恶不起来的男人,何其可怕?
鱼非池目送音弥生走远,又把鱼钩扔进水里,扬起了一点点的水花与涟漪:“卿年,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