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有鱼姑娘的下落了吗?”石磊问他。
“算是有吧。”石凤岐笑道,“别担心,邺宁那边,我会有交代的。”
“公子啊……”石磊想说什么。
石凤岐打断他:“你把西魏的事先处理完吧,有了之前在旧白衹的经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镇此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杀平民,就不要杀吧,都不过是一群可怜的人。”
石凤岐没有忘记,鱼非池说起鱼家之亡时,她脸上流露出的无奈和嗤笑,像是笑她自己,更像是笑石凤岐。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鱼非池这样的人,以前不知道,不明白,现在既然懂得了,就尽量珍惜每一个人的性命,每一个无辜的家庭。
石磊看着石凤岐离开,来时他是一个人一匹马,去时他也是一个人一匹马。
他单身匹马的一个人跟西魏作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他居然也能全身而退。
石凤岐占领了怀川,得到了西魏,大隋国立刻作了反应,增派了兵力前来稳住旧西魏的局势,一来防止西魏内部作乱,二来担心商夷会趁局势不稳的时候,从后偷袭,既然胜果已经得手,就绝无有再被人抢走的理由。
拉扯了有近小半年的西魏之争,在经历了万千种阴谋与诡计之后,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大概石凤岐是韬轲命中的克敌,不管韬轲想要什么,石凤岐都能抢先得手,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韬轲收到了回报,说他派出去的人尽数而亡,石凤岐阴毒无比,让他的人去破雨林难关,用商夷国士兵的尸体为他铺了一条前进的道路,也不知石凤岐踩着这些尸骨前行的时候,脚底有没有沾满了鲜血。
西魏事了,他也没有再留在边关的意义,苏于婳也是,于是在每一个春风吹得两岸绿的日子里,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退开,让大隋与西魏的接壤之地变得跟以前一样平静,那些激涌的暗流也归复平缓。
他只是想着,倒也没有有负于商帝,本来胜败就是兵家常事,只是有负于绿腰,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漫长的宫闱风月中,她经受得起几次失望?
说起绿腰,自那日商帝中毒,要求她前来服侍之后,商帝就一直把她留在身边伺候笔墨起居。
也不是把她当下人看待,只是商帝觉得,绿腰话不多,该说什么的时候,也极有分寸,而且心思通透,很适合在他身边伺候,日复一日地养成了习惯,也就不再换人了。
“韬轲没有拿下西魏。”商帝看完奏折,对绿腰说道。
绿腰给他呈上一杯茶,神色安详。
“你不难过?”商帝接过茶盅看着她安详的面容。
绿腰微低着头,声音也平和:“他已经尽力了,此时的他比我更难过,我何必再给他添烦恼?”
“你倒是耐得住。”商帝笑一声,喝了口茶说:“孤愿以为,你会盼着他大胜归来与他见面。”
“我盼着他活下去。”绿腰淡声道。
商帝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放下茶盅继续看着奏折,绿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无趣,她若是在后宫里天天寻死觅活,哭哭啼啼的,反而有声有色些,如此沉静,不骄不燥,商帝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扣错了人。
商帝是个开明的君主,他并不会因为西魏失利之事就对韬轲加以苛责,他知道韬轲已尽他全力,只不过时不与他而已。
除开绿腰的事,商帝对韬轲并不坏,以一国之君来讲,他给韬轲的信任与权力都是足以令人侧目的,稍有不忠的臣子握此大权都有可能反了他,商帝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依然给了韬轲这么大的权力,就看得出他对韬轲的不同之处。
开明的商帝并没有沉浸在西魏的失利之中,他摊开的是另一幅地图,他所图的是另外的东西,他不会被一个小小的西魏打击得消沉。
城府极深,心思极狠的他,计划与目光都在更远的地方。
《帝王业》七子第九篇·第七回·西魏之亡有云:自白衹亡后,西魏命数已定,圣手难救,七子初止背国叛君,虽乃智者所为,然为小智,非大慧也。
七子石凤岐屡犯愚事,本可早收西魏于怀中,然心志不坚,险失城郭,虽终有所成,然不值一提,实为七子行事之耻。
七子苏于婳锋芒刚露,手段之厉,心思之毒可窥一斑,大隋之地,实为首先,其人目光极是精准。
而七子韬轲重心并非西魏,商帝雄才,忍下此辱亦为常事,只叹世间怨男痴女,难有眷属之说。
七子鱼非池,迟归不现世,暗中助澜,未成大事,此处省墨不提。
西魏之事过于平庸,难着笔墨,不可与白衹相提并论,所用手段计策亦是乏趣,唯得一臣子初平治稍有颜色。
这位老人的笔墨,太过恶毒,只论结果,不计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