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等晟哥儿三兄弟成亲以后,就想出去外面采景。安之琛不想放她一个人出去,怕不安全。可惜月瑶态度很坚决,最后安之琛也拦不住,只能由着她去了。结果,月瑶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两年都不回来,气得安之琛放出话,再不回来,他就亲自去抓人。月瑶这才不甘不愿回了京,不过在京城没呆满一年,又出去了。
林清菡一愣:“去游玩了?”
婉婷点头道:“说是游玩,其实姑姑是去采景了。”见林清菡还是一脸疑惑的神情,婉婷忙说道:“娘,你忘记了,姑姑是大画师呀!”若是别的女人出去游玩不回家,说不准还会被嘀咕两句。可姑姑身份特殊,许多人都说姑姑是该出去,这样才能作更多更好的画。
林清菡刚才是没记起来了:“娘老了,记性也不好了。”
婉婷听了这话,眼中又是一酸。
林清菡倒也没避讳,直接问道:“你爹怎么样?”
婉婷想着她爹,心里很难过:“爹他很好。”至于说有多好,婉婷不想说,她怕娘听了心里难受。
林清菡笑着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娘早就放下了。”是不是真的放下,其实只有林清菡自己知道。
婉婷既然知道她娘过得不好,自然不可能告诉她爹的真实情况,只说道:“娘,爹他其实一直都很想你。”婉婷对儿时的记忆很深刻,那时候爹娘虽然会吵架,但是两人不吵架的时候她爹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可是如今,她却一年到头都看不到爹笑了。婉婷知道,她爹其实还是很想念娘的。
婉婷不知道,她爹娘明明是一对恩爱夫妻,为什么最后却闹到和离?婉婷以前认为是月瑶逼迫的,可如今她知事的,知道这事也怪不了姑姑,至于到底要怪谁婉婷也不知道。
林清菡全身一震,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婉婷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她娘言不由衷,其实她娘,也很想念爹爹的。婉婷想了一下后道:“娘,要不,我跟爹说一声,你们见一面。”
林清菡想也不想,摇头说道:“不了,只要他过得好就成。”
婉婷在林家用了午膳,一直陪着林清菡到傍晚才回去;而林家两位夫人因为婉婷的原因,对林清菡也算客气了许多。
晚上,林清菡找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就这个样子她如何能与阿正见面。她宁愿不见,这样在阿正心里她还是记忆之中的人。
林清菡在林家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婉婷来了三次。也应林清菡的要求,婉婷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廷正。
半个月以后,林清菡回了赵家。
半年以后,林清菡得了消息,林老夫人过逝了。林清菡当下就晕过去了,等醒过来,就让赵大送她回了京城。
赵二跟他媳妇也想跟着去,却给林清菡否了。到现在,她根本就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赵二媳妇气得脸色铁青:“她有将我们当成她的子女吗?”
赵二慢吞吞地说道:“她本就不是我的亲娘。而且人家是名门闺秀,哪里瞧得上我们呢!”也就她大哥,屁颠颠地上赶着巴结讨好,就那人冷血的性子,也只是将他大哥当奴仆一样差使。
赵二说林清菡冷血也是有原因的。赵老爷四年前病没了,当时林清菡也哭了几场,不过她是借助了工具才哭的。虽然林清菡是哭了几场,但是否真的伤心,众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赵二媳妇唾骂道:“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是别人不要的弃妇,装什么清高。”要不是知道那老不死的手里有不少的家财她才懒得应付。
想到林清菡手里的财产,赵二媳妇心头一阵心动。她可是打听到了,那女人手里有不少的田产铺子,不说那到全部,就是分一半也足够她们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赵二还算脑子清楚:“你也打这个主意,林家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是普通百姓,林家是官宦人家,哪怕林家现在不如以前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弄死他们还是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的。
赵二媳妇想着林清菡屋子里的那几个丫鬟,个顶个的牛,心里头冒出来的想法也一下灭了。
林清菡去参加葬礼的时候,跟她二嫂吵了一架。
当年林清菡在家当姑娘的时候,林家两个儿媳妇都捧着这个姑奶奶,后来林清菡和离以后两人态度就变了。这让林清菡万分气愤,与她们吵了好几次,关系恶化到了极点。而后来连廷正又拒了二房的亲事,林家二夫人心里也是恼怒不已。上次因为老夫人还在,她也不敢太放肆。如今次林清菡回来指责他们葬礼办得不够风光,她已经不想再忍耐了。
林二夫人说话也是刻薄:“若不是因为你,你要是没有跟连廷正和离,我们家至于这样吗?你也不看看现在林家是什么样子?拿什么钱来大办丧礼。”一门那么好的亲事,却被林清菡活生生葬送了。要是林清菡没有和离,连廷正怎么都会扶持他们一把,林家何至于落到今天处处看人脸色的地步?不仅如此,因为受林清菡的拖累,他的几个儿女的婚嫁都很艰难,两个女儿都没嫁到好人家去。几笔帐算在一起,林二夫人也是满心的怨恨。
林清菡什么都没有说,拿出了一千两银子:“这些先拿去,不够的我再筹。”反正,她留那么多的钱财也用不了,不如拿来将她娘的婚礼办得风光。
林家再穷,也不至于连办林老夫人丧礼的钱财都拿不出来,只不过是林二夫人想要掏林清菡的钱。
林清菡也不含糊,将在京城的两个铺子全部都兑换出去,将卖铺子的八千两银子拿出了一半给林老夫人办丧礼,另外一半自己留着。
林二夫人身边的心腹觉得这事有后患:“万一被表小姐知道了怎么办?”还是担心打击报复了。
林二夫人冷哼道:“连婉婷是连家的人,指望着占她的便宜,想也不用想。”反正老夫人死后,他们会分家,以后一大家子能省则省。
不管内里的龌蹉如何,林老夫人的丧礼是办得风风光光,而林清菡等林老夫人的葬礼一完,立即就回了赵家。
回了赵家,看着赵老大跟小林氏,林清菡的眼泪也来了。她如今终于知道为什么娘要逼着她改嫁了。若是她没有改嫁,林家如今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不管赵家如何,至少身边还有真正照顾她的人。
经此一事,林清菡对赵老大跟小林氏的态度和善了不少。又因为赵老大比较憨厚,总是吃赵二的亏,林清菡干脆请了族人,让族人给兄弟两人分家。
长子是要继承大半的产业,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赵二跟赵二媳妇硬是胡搅蛮缠,分走了近一半的产业,而赵二媳妇还不满足,还要分了林清菡的嫁妆。
林清菡终于怒了,要说林清菡骂人也是非常厉害的,只是她以前一直当自己是外人,对赵家的事也都是置身事外的。如今赵二媳妇惹到她的头上,当下就将赵二媳妇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林清菡这一发威,别说赵二夫妻两人,就是赵家宗族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也因为林清菡这一发威,分家顺利地完成了。
赵家两兄弟分家以后,林清菡就病倒了。林老夫人一死,林清菡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能支撑着分了家,已经是林清菡最大的极限了。
林清菡自己已经不想活了,多少医药都没有用,她跟小林氏说道:“让老大去给端王府送个信,我想见见婉婷。”临终的时候,她还想再见女儿最后一面。
赵老大急匆匆地套马去了京城。
婉婷第二天中午就到了,随性的还有阿锦跟三个孩子。婉婷看着没有一点生气的林清菡,哭着叫道:“娘,娘。”
林清菡看到婉婷来了,也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婷儿,你来了呀!”她让婉婷过来,不仅是想见女儿最后一面,还有一件事得婉婷帮着才能成功。那就是她不想葬入赵家的祖坟,她在赵家蹉跎了十多年,不想再跟赵家的人有所牵扯了。
婉婷听了林清菡的话,惊愕万分:“娘,你不想葬到赵家祖坟里?”
林清菡点了头。她不想葬到赵家的祖坟去,因为她从不认为自己是赵家的人。
阿锦倒是反应很快,问道:“岳母,那你想让我们将你葬在哪里?”不入祖坟,能葬到哪里去呢!总不能葬入到林家的祖坟里吧?
林清菡已经挑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婷儿,这是娘最后的心愿了,你就帮娘完成吧!”
婉婷最后点头答应了林清菡的要求。这事其实也不难,赵老大为人实诚,他一直都明白继母出身高,当日嫁给她爹是迫不得己,对他爹并没有多少感情。不过总体而言,虽然这个继母不作为,但却从没有刁难他们,甚至还帮着他姐找了一门好亲事。要知道,小镇上有不少的人丧妻以后再娶,那后娶的女人对原配的子女基本都视若眼中钉,恨不能处之而后快,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子女占了所有的家财。对比之下,赵老大还是觉得林清菡是个不错的,所以在他知道这是林清菡的遗愿就同意了。
至于赵家老二那边,有一点麻烦。赵二狮子大开口,说除非让他得了林清菡所有的嫁妆,他才答应。
阿锦如今已经在外领了差事,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当下冷冷地说道:“要不就拿着,要不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赵家老二吓得脸色青白:“杀人犯法,你若是敢杀我,你也不会好过的。”
阿锦面露冷笑:“你信不信,我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当然,阿锦这话是恐吓赵二的。青天白日之下杀人,肯定要落忍把柄。不过他若是真有心整治,有的是法子。
赵老大吓了一大跳,赶紧跟自己死要钱的弟弟跟弟媳妇说了阿锦的身份:“他是王爷的儿子,是皇家的人。”天潢贵胄,可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惹得起的。
赵二明显不相信。不怪赵二不相信,他对这些都一无所知。赵大知道是知道,但是小林氏却没让她说出来。
赵老大冷汗都出来了:“我骗你做什么,是我亲自去王府送的信。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我还能害你不成。”
阿锦拔出了剑,赵二裤子都尿湿了,当下哪里还敢反驳。不过婉婷还是给了赵二百两银子跟百亩良田,算是封口费。
当天晚上,林清菡就去了。
婉婷哭得不成样子,不过后事还是要办的。林清菡留下的产业已经不多了,铺子已经卖掉了,还有一栋房产,两千亩良田,另外还有三千两的现银。
婉婷将现银都留给了赵老大,其他的产业全部都捐给了寺庙,也算是给林清菡积了福德。
做完这些,婉婷就带着林清菡的尸身离开了。而赵家的葬礼也是照常举办,只是棺木里放的不是尸体,而是差不多重量的石头了。
而赵家这边的丧事刚刚办完,林家就来了人,说要将林清菡的嫁妆都收回去。出嫁的姑娘若是没有留下子嗣,娘家的人是有权收回嫁妆的,这是符合律法的。
赵家的人也不跟他们争辩,要争辩也争辩不出来。小林氏说道:“婆婆过逝之前,将她的嫁妆全部都捐了。”
林二夫人嗓门陡然大了:“捐了,你哄谁呢?”
小林氏将证据拿出来,林二夫人一下就恹了。两三万两银子的东西,说捐就捐,林二夫人想想就一阵阵抽疼。回去的路上林二夫人忍不住骂道:“活该是短命的。”
而在另外一边,婉婷将林清菡葬在了她自己说的那块地方。然后又请了僧人超度,准备做满七七四十九天才成。
阿锦看着瘦了一圈的婉婷,也很心疼:“多少吃点吧!你若是病倒了,岳母她也会难受的。”
婉婷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娘,娘这十多年来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都是我不孝,我要是早点接她出来,她就不会这么早就走了。”
阿锦苦笑道:“说什么傻话,岳母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婉婷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满了七七四十九天,婉婷就要回去了。婉婷在墓前磕了三个头,说道:“娘,你放心,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