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片绿油油,齐济善感概道:“赵使君大才啊,到安西这些日子来,我观之人人均安居乐业。眼前又将是一个丰收年,想必今年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不再用河西运粮来补缺口了吧?”
“唉!”赵含章苦笑着叹息一声,“齐侍郎有所不知,中原有谚语云瑞雪兆丰年。可放在安西这里不一样啊,每逢暴雪,安西来年必定有水患。别看眼前的农作物长势喜人,都白长了。”
“水患?”齐济善不解地问道。
赵含章解释道:“是的,去冬下了那么多雪,今年又热得特别早,所有的冰雪都集中融化从涌入阿克河,看水势,阿克河恐怕再过几天就要决堤,甚至有可能冲毁拔焕城。”
“决堤?”齐济善与武信都很意外。在他们的印象中,安西是干旱的地区,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们此处要闹洪水,他们必定会捧腹大笑。
赵含章点头,道:“是的,如果我们不先泄洪的话,决堤是无法避免的。”
“泄洪?”又是两声好奇。
赵含章继续道:“嗯,泄洪点就选在我们的北面数里河堤上,明天,或者后天,这里就要变成一片汪洋了。”
闻言众人震惊。当然李怀唐除外,他前天就通过薛凌的嘴巴知道了此事,不过李怀唐还是眉头紧皱,替这一大片农田感到惋惜。
“咦?”站在李怀唐身边的乌鸦吃惊地叫出声,“快看,有烟柱!”
顺着乌鸦所指,众人看到了数百步外升起一条烟柱,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跳上李怀唐的心头。
“不好!有诈!”李怀唐本能地惊叫。
武信笑道:“区区烟火而已,李将军何必一惊一乍,胆量难道还不如我这个文人……”
嘲讽的话还没说完,乌鸦带来的数头猎犬突然躁动不安,对着北面狂吠不止。
“一定有问题,赵使君,舅舅,我们赶紧撤!”李怀唐警惕地喊道,便喊边跑向战马。
“胆小如鼠!”武信不屑地翘着嘴角。
已经不是直觉问题,每次数条猎犬齐声狂叫必定意味着危险来临,联想到突骑施人的诡异缺席,再听了赵含章的泄洪之说,李怀唐隐隐看到了具体的威胁。
“舅舅,赵使君,相信我,突骑施人必定有问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怀唐跳上战马,回过头来神色凝重地说道。
赵含章一脸的疑惑,不过他也等得不耐烦了,“罢了,突骑施人若是有诚意,就让他们到通宝桥上谈,我们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面子了。”
言毕,赵含章也上了战马,接着众人也都相随上了战马。
才走出百十步,猎犬们的叫声突然变得更加厉害,渐渐地,平时异常干燥的空气中多了一丝清凉的水汽味。
“不好!是洪水!”赵含章先惊呼。他被任命为安西都护前一直在此任职,有两次泄洪的经历,这种惨烈的味道他记忆尤深。“该死的,怎么会决堤?不对!肯定是有人故意决堤!”
无须命令,千余骑士慌张乱成一团,争先恐后地策马逃命,洪水比猛兽更可怕,甚至越了严肃的军纪。
“该死的,是突骑施人,一定是突骑施人!”赵含章一边疯狂地甩马鞭,一边怒骂。不只是他,所有的人都想到了疑凶的身份。
在阿克河决堤之处,暴烈的河水如同脱缰的疯马汹涌地顺着缺口欢快奔腾,缺口越来越大,脱离河道的河水越来越多,决堤口以南一片汪洋。数十名决堤凶手站在河堤上,吃惊地看着他们的成果,洪水的凶猛远远过了他们的想像。
“哈哈,此次该死的马贼插翅难逃,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肯塔得意狞笑。
“不错。我们大总管出手不凡,马匪绝无逃生的可能,不过还是便宜他了,竟然让大唐的两位使者,还有堂堂的安西都护为他陪葬,啧啧,风光啊!哈哈。”墨托不留痕迹地拍着肯塔的马屁,将秦节高的献计理所当然地变成肯塔的智慧与功劳。
果然,肯塔很受用,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秦节高已经被他自动遗忘。
“只可惜我们的两百勇士也成了他们的陪葬。”
墨托继续他的马屁大业:“大总管心地善良,对待下属宽厚,此乃实不得以而为之。为了杀死这可恶的马匪,勇士们就算知道了也会心甘情愿地献出生命。”
“对,说得不错!”肯塔大笑。
墨托道:“大总管,我们得走了,赶紧回碎叶镇,不能让人现我们还活着。至于具体消息我们再让人打探就是。”
“嗯,走!”
数十名突骑施人在下游水浅之处骑着战马趟过了阿克河,马不停蹄地奔向勃达岭。他们的担心没错,为了杀死李怀唐,他们闯下了弥天大祸,他们唯有装死,让事实扑朔迷离,就算对方有幸存者也无法找到证据,秦节高说得对,河水暴涨自然决堤完全有可能,这是天灾,突骑施人也是受害者。只要苏禄汗坚持这个说法,大唐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