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唯一的师妹,却赤脚坐在远远的一块山石上,眼光安宁地看着她,似乎全然不介意她的诅咒。她脚踝上一串银铃哗啦啦脆生生地响,棕色黑斑的铜钱猫窝在她怀里,慵懒得舒展着身子,而郭馨儿身体上的疼痛,便随着这串银铃声愈发加剧……
她最终并没有死,疼痛持续了一日就停止了,原来那蛊虫在人身子里一日便会气绝而尽,只是疼痛难忍,最适宜用来逼供,却不会要人性命。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去山后的温泉里洗去一身汗液,在层层水雾中,一个人望着沉甸甸的夜色,心中空无一物。
她从此不再与师妹说话,对她各种防备。
然而,这其实是很难防备的。不过是一个眨眼,一个瞬间,抬手触碰了一处桌木,喝了一口水,下一刻,身子便可能会出现难以想象的痛楚。记得有一次,她入院中摘了一支芙蓉入药,取下时发现花瓣上沁了点点水泽,在日光下泛着碧绿的光,这不是它原应有的色彩。她以为自己中招了,急急回到房中胡乱翻了些药丸吃,最后却好似全然无事。
她忐忑不安地入了睡,到了夜间,渐渐感觉全身血液寒凉,如坠冰窖,日出时,又如置身火海,五脏六腑灼热难耐。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令她至今想来都瑟瑟发抖。她当日忍无可忍,终于蹒跚着跑去找柳三娘哭诉,跪倒在她面前,妄求她为自己做主,可是柳三娘的回应却令她浑身发凉。
“你师妹是在与你讨教学问,听闻你昔日暗器使得不错,如今,却是要跟师妹好好学习,怎么将毒药施展于无形之中。用毒就像练剑,不找人过过招,试试手段,又怎能成为此中高手?”她一面说着,一面将一小颗葡萄含进嘴里,一派闲适模样,下一刻又似想到了什么,“如果你能自行解毒,那更是天大的造化了,还要多多感谢她才是。”
“师傅,可是徒儿实在难受,生不如死……”她弯着腰,跪在地上拉扯柳三娘的裙角,脸上眼泪横流,“求师傅救救我!”她自小被人训练,已经学会了尽量喜怒不行于色,此刻却全然顾不得这些,只求得到片刻的缓解。
“放心吧,你师妹向来最懂分寸,不会令你丧命的。”柳三娘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她浑身瘫软,抱住身子颤抖着伏在地面,却如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从头顶到脚尖,都寒冷如冰封。
她想,或许,即便她有朝一日真正命丧于此,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傅也只会轻叹一声,褥子不可教也!
无人救助,无人关爱。她一个人蜷缩在空旷的大厅内,整整三日,不吃不喝,咬着牙生生硬抗,才终于撑到了药效散去的一刻,彼时她脸上已经泛青,毫无血色,嘴唇煞白,缓缓抬起头望着逼仄的房梁,陈旧错落,如同置身一座暗无天日的牢房。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她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