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维长着这相貌,早已经习惯了头一次见他的人总会露出些微或怔忡或讶异的神色,但这样被一群姑娘大妈肆无忌惮地围观,却还是平生第一次,他自小长于军营之中,也甚少见过两相情悦的情景,此时只觉混身都不自在,想要转头躲避那些人的目光,又记起燕承锦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犹豫了一下,还是死撑着没有动弹。
却听得燕承锦声音在身后响起,向着下方舨板上笑问:“你们在说什么?说我家的这位家丁长得可好?”说话间已走到许维身后,也不等人回答,就如当日皇帝把人送他一般,伸手就住许维背上一推,轻描淡写地道:“好就送给你们啦!谁来把他带回家去?”
他手劲不大,却胜在促不及防,许维着实吓一大跳,他身量高,那船舷就显得矮,若不是眼捷手快抓住了船栏,险些真要一头栽下甲板,掉进水里去。等许维好容易站稳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敢朝下面吃惊却似乎还有点挺期待的姑娘们看去,也顾不得自己贴身侍卫的职现,掉头踉踉跄跄就朝舱内奔去。那背影颇有点儿落荒而逃的味道。
直听得燕承锦在身后笑道:“姑娘家喜欢你,又不是要吃了你,你不乐意就算了,跑什么?”
许维闻言跑得更快。
下方数人愣了一愣,这时哄然大笑。燕承锦微微抑起脸,朝着许维怆惶逃窜的方向轻轻哼笑了一声。又不知想到什么,转眼朝旁边看去,笑道:“他脸皮薄不紧,我这儿还有脸皮厚的,你们要不要?”
卫彻见他目光中若有若无的不怀好意。卫彻总算是明白许维说的怨气很重是什么意思了。燕承锦平时性子沉静,寻常小事不会过于斤斤计较,眼下这看似个稍嫌大胆轻佻却不无伤大雅的玩笑,却与他平时的行事不大相同,若是一个不好,许维当真会掉到水里去。不知许维会不会水,不过这船上会水的人却不少,纵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免不了要喝上两口水,这时节虽然已经入春,江水却还是很凉,泡水里那滋味定然很不好受。
见燕承锦有意无意朝自己靠过来,想必他也知道许维是奉自己的命行事,这是也记恨上了呢。
娃娃脸所以看上去总显得比十分年少的待卫统领木着一张脸道:“……我已经是孩子的爹了,开不得这种玩笑,主子。”
燕承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林景生回过头来,了然地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一眼,燕承锦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放过了卫彻。
卫彻心里苦笑,见这情形,也不知是当哭还是当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许维的关系,菜蔬瓜果的价钱倒是收得便宜了些。
许维直到吃饭时才躲躲藏藏地露了面。燕承锦席间特意让天麻给他多挟了两条鱼,又拿这事说笑了一番。直把许维这可怜的老实孩子臊得面如煮虾,几乎整顿饭就把脸埋进碗里。那小黄花鱼久享盛名,又是这般现捉现做的,着实鲜美香醇,但许维只怕连吃到嘴里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偏偏他都已经倒霉成这样了,万恶的卫统领也仍旧不曾放过他。把眼一瞪,夜里仍安排他当值,而且让他就守在燕承锦的舱室外间憩息。说是因为船上多出两个人,没有多余的房间,还美其名日道如此也算一两将就。又耳提面命的提醒他是皇上御赐的贴身侍卫,职责是如何如何重大,出门在外须得防范宵小鼠辈,叮嘱他夜里定要检查好门户窗户,警惕着风吹草动,千万不要睡死了云云。
许维本来被卫彻一番激励糊弄得头脑发热,一口就答应下来。可等到燕承锦听完他的来意,没什么表情地淡淡‘哦’了一声,吩咐天麻在外间给他加一床铺盖的时候,许维难得有点后悔。
他觉得王爷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不知怎地怨气好像比之前朝自己丢白眼的时候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