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锦拍开他的手,小声道:“他身体底子好,我也只是轻轻敲了他一下,那有那么容易就被打出毛病来的。”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也向何均看去。
何均此时已然完全清醒过来了,既想起了之前发生的变故,也发现了自身被反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这一窘迫事实。人生如此变化无常大起大落,还是何均平生首次的经历,但他也算阅历老道,如此马失前蹄落入情敌手中叫人给绑上了。此事虽出乎意料,却也没让他生出寻常少年人会有的羞愤欲绝之感,不过心里恼怒愤恨悲凉感慨种种情绪自然绝不会少。
最可恼那两人还在自个面前卿卿我我旁若无人,何均只觉这场面荒唐可笑却又无比讽刺,简直都要觉得自己心如枯槁死灰一般了。
再听许维还在那里扯着燕承锦朝自己这个方向又是努嘴又是使眼色的。何均隐隐约约听得他们商量的是什么,顿时啼笑皆非,只好继续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沉默。
看何均如此镇定得堪称麻木的表情,燕承锦心里也有点儿犯嘀咕,想了一想,拉着林景生双双走过去,先是对着何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叫了一声:“何兄?”
何均尚且记得眼前一黑之前落到自个脑门上的盘子,以及脑后生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此时眼角余光再扫见他两人衣袖下尚且牵在一起不曾分开的两手,已然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闻他叫唤也只是木着脸轻轻地点点头。
燕承锦从他这番反应上实在判断不出什么,偏着头又打量了他一会,突地绽颜而笑,伸手指着自己道:“何大人……嗯,何大!你自个脚下一滑摔了一跤不慎撞坏脑子,现在还认得我是谁吗?我是你家隔壁邻居张三。你去年娶媳妇时向我借了十两银子,一直都没还呢。什么时候还?再不还的话,嗯,你是不是要卖身到我家做三年长工抵债?”
何均纵然是满心凄苦与忿然,也架不住他这番胡言乱语的编造。想起他前两日沉郁忧愁的模样,与林景生牵着手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活泼欢快的人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这不受拘束的活泼心性或许是他一直压抑住的本性,可惜能让他如此畅快地放开心怀的人却偏偏不是自己。
纵然挨了完全不曾手下留情的一盘子,又落到了眼前这局面,但他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人仍旧喜欢得很。何均心里虽如同灌了半坛子老醋一般满心酸溜溜,但看他那般笑容,对着燕承锦的目光仍是忍不住柔和下来。勉强在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笑意,淡淡道:“王爷,桃桃……我当然认得你是谁。”
燕承锦讪笑着‘哦’了一声,却是大大地松下一口气来,拍着胸口对何均道:“还好你不是真……嗯。要不然以后见了皇兄非得扒了我的皮。”他转眼朝何均额头上看去,神色里多了两分真诚的歉意:“实在对不住了啊,我那时也没想过真把你打伤的。不过景生说了,这伤口不大,以后也不会留疤的,保证绝对不会破相,你更不用担心以后成亲的事。何兄大人有大量,先原谅我则个,以后我再向你陪罪。”
何均这才觉出额头上传来丝丝的疼痛,想来正是那只盘子的功劳,他本能的想抬手去摸一摸,手却被绑着动弹不得。他对容貌也不是十分在意,只是觉得燕承锦叫得十分顺口的那声景生十分刺耳,微微叹了口气,遂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
是时天麻收拾完甲板进来,看见何均醒了,少不了又是奔过来一番担忧问候,又替自家主子赔不是,总算还记得体谅何大人辛苦,给他喂了杯温水。
何均喝了水之后精神稍稍见长,看了看身上捆着自己的布条,问道:“王爷,你们这是要做何打算?”
燕承锦露出个温和且欢快的笑容,对着何均眨了眨眼睛,十分诚恳地道:“嗯,这个……我这一趟出来得仓促,身上没带多少银两,自然是要拿你去换些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