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冷泽叹息一声,看着陆冲通红的脸色,说道:“你喝多了。”
“没多。”陆冲摆摆手说道:“今日这里便只有你我,我这些年的委屈怨恨不与你说,还能与何人说?”
沉默一阵,白冷泽突然开口说道:“那我便不隐瞒。我从清溪谷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你这次立下了大功,那位皇帝陛下在朝堂之上脸色可不好看,现在北地已定,他该又要动手对付你们父子了,你可有准备?”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为人鹰犬便是这般下场。”陆冲惨笑一声,说道。
白冷泽微微皱眉,开口道:“难道就这么任其迫害?这北地千里沃土,应该是你们父子说的算!”
“说的轻巧,不成的。”陆冲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少年意气时,也曾问过父亲为何不干脆造反,可父亲给我算了一笔账。”
陆冲伸出五根手指,惨笑道:“想要造反起事,需得民心,顺民意,有强兵,有心腹,有钱银。可我平津二地占了什么?现在乃是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谁愿意起事造反?所以民心民意便算不上。北地虽有强兵百万,但可别忘了,岢岚山以北的大隋对我们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大军离开北地,他们必定南下,到时候失了自家根基,哪有不输的道理?至于心腹,嘿,不怕你笑话,看似我父亲身边智有殷元奇一干谋士,武有苏柒垒众多将军,可谁知道这些谋士将军会不会投向建康那边?临阵倒戈的事情还少么?你看,五去其四,便是有些钱财又顶什么用!”
“这种事可不是简单的算术。”白冷泽笑了笑,说道:“史上被逼造反,却成功登帝的例子不胜枚举,可不是人人都曾做好万全准备的。”
“你这话当真大逆不道。”陆冲哈哈一笑,说道:“你这莫不是怂恿我造反?”
白冷泽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一个江湖中人哪里敢挑拨朝廷命官作乱,我只是觉着你们父子替他魏家卖命卖的这般辛苦,有些不值。”
陆冲沉默,突然开口道:“其实有一个机会可以造反的,只是当时父亲他心里没有反意,所以错过了。”
“你是说二十年前?”
“不错。”陆冲抬起头来眼中精芒闪烁,“那时候蛮人南下,月余时间便连破数城,直抵北原城,北地百姓吃尽战乱苦头,怨恨朝廷懦弱,官兵无力。而后我父亲帅军杀退蛮人,更是杀到距离大隋金帐王庭几十里外的止歇镇,可以说,那是一时间声势无两,盖过那昏庸皇帝数倍!若此时造反,便是天时地利人和聚齐,绝无失败可能,可我父亲放弃了。”
“之后十几年,那位皇帝幡然醒悟,他先将我父亲招进宫中,三拜九叩结为异性兄弟,使我父亲无法造反,也生不出造反之心,然后重整朝纲,重用能吏,大兴变革,减赋税,重农耕,几年下来,百姓生活有了起色,而北地有我父亲驻守,他无后顾之忧,这才算将屁—股下的皇位坐稳了。”
“后来便是连番打压,削权夺势,乃至后来做的那些肮脏龌龊陷害和迫害!可惜,我父亲再想反时,已经没有机会了。”
“这便是帝王权术的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