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铎皱紧眉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倒是把齐公子身上的伤忘了。齐枫睡得沉,所以好半天才醒来,踉跄着身子打开门,迷迷糊糊的看到几张脸。曹铎见到齐枫,神色痛苦道,“齐公子,桦树林又发现了,哎....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齐枫心头一紧,被凉风一吹,睡意全无。知道齐枫行动不便,曹铎将楼里的宽椅子弄来,几个衙役抬着齐枫去了城外桦树林。
来到外边,齐枫才知道已经到了卯时,此时月落西天,依旧散发着淡淡的亮光。椭圆的月亮,就像一张巨大的脸,似乎能听到一丝恐怖的笑声。淡淡的月光透过树梢,照射在桦树林中,风吹树叶,哗哗的声音,尽显萧索,一股悲凉的气息充斥着四周。远处火把闪耀,却寂静无声,火光照样那些僵硬的脸,他们脸色铁青,有的人浑身颤抖。恍惚中,那片树木,仿佛一偏獠牙,吞噬着生灵,变得阴森可怖。
石克楠脸色苍白,手上青筋爆粗,作为锦衣卫百户,刑审人犯,屠戮叛乱,什么残忍的场面没见过?北镇抚司诏狱更被称为人间地狱,可是眼前的场面,依旧让石克楠恐惧和气怒。同时,石克楠对齐枫的看法也大为改观,之前虽然也很恭敬,但更多的是因为张家大小姐以及齐枫才学惊人的特殊性,但是现在,完全是一种佩服了。齐慕白不是简简单单的才子,仅仅从一些案宗,就能分析出埋尸之地,起初,还多有不信,当尸体找到后,才发现齐慕白有多厉害。
“兄弟,你可要撑住,具体情况你自己看吧”石克楠朝前方指了指,便站到了一旁,锦衣卫、衙役站在两旁,远处有几个土坑。石克楠伸手扶着齐枫慢慢走过去,借着火光,终于看清第一个坑里的情况。齐枫眯着眼睛,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就连手脚也颤抖起来。火光闪耀,映着齐枫苍白的面孔,那张俊逸不凡的脸,变得狰狞可怖,齐枫是个文弱书生,可是石克楠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那种让人无法呼吸的杀意。
齐枫没有吐,更没有转身逃开,推开石克楠,他趴在翻出的土堆上静静地看着土坑里的景象。一具男孩子的尸体,皮肉完好,衣服的料子清晰可见,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尸体躺在坑中,双手以奇异的姿势向上举着,双腿并排蜷缩,尸体的姿势很诡异,就好像故意摆成这个样子一般。男孩子的嘴长着,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呼喊着什么,阴凉的风吹来,忍不住打个寒噤,仿佛有人在不断喊着救命。手腕处有着勒痕,应该是生前绑缚留下的痕迹。几个尸坑自东向西并排,齐枫看的只是最西面的坑,由于尸坑靠的很近,齐枫拖着左腿爬过去,同样的男孩尸体,同样的姿势,尸体腐烂程度比另一具严重一些,不过从腐烂程度看,应该相差不会太远。
一具具尸体看过去,越往东尸体腐烂程度越厉害,由此可见尸体摆放是有次序的,只是齐枫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尸体摆成如此怪异的姿势。由于跪的时间久了,膝盖有些麻,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石克楠生怕齐枫一个不小心,滚到尸坑中去,赶紧跑过来搀着,“兄弟,没事儿吧?”
“没事,石大哥,麻烦你问问,可有笔墨?”
石克楠也不多言,搀着齐枫往后挪了挪,吩咐几句,没一会儿一个校尉将笔墨呈上来。舔舔笔尖,蘸些墨水,石克楠蹙眉道,“兄弟,你说吧,哥哥替你写。”
齐枫也没推辞,就自己现在这情况,想站着写字也够呛,“尸体七具,摆放极具规律,东为远,西为近,尸体双手高举双腿并拢蜷缩,疑似跪拜之姿。手腕处勒痕明显,应为绑缚所致。从七具尸体以及尸坑看,似某种祭祀仪式。”
齐枫的话简洁明了,石克楠写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写完再看的时候,便忍不住心生佩服。尸体情况,再到推测,准确而直接,齐慕白这双眼睛,真可谓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了。扶着石克楠的肩头,齐枫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从尸坑并排,尸体姿势等等来看,凶手绝对不是随意选择埋尸地的,选在这里,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卯时未过,林中阴暗,虽有火把月光,依旧无法看得太远,只能等天亮再观察了,“曹捕头,让人收敛尸体送回府衙吧,消息先别传出去,等验查完尸体,再通知苦主。”
曹铎指挥着衙役,又有锦衣卫校尉、力士帮忙,尸体收敛进行的很顺利。齐枫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趴在椅子上等着天亮,石克楠现在也已经放不下这个案子了,七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还被摆弄成怪异的姿势,凶手简直是丧心病狂了。办起案子来,锦衣卫要比开封府衙役老道多了,校尉们吩咐力士四周戒备,阻止闲杂人等进入现场。曹铎并没有亲自送尸体回府衙,站在石克楠旁边,一起看着现场记录,曹铎现在庆幸有齐枫帮忙了,仅仅凭着几份案宗,十几个时辰里就找到了尸体,虽然还没有破案,但相比之前毫无头绪的寻找,已经是非常大的突破了。
月落西天,清晨将至,风声渐渐变烈,阴暗的林子里,似有凄凉的呜咽声传来,一股寒意刺透身体。齐慕白趴在椅子上,如死人一般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