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元轻声笑道:“你多叫我几声好官人,我便告诉你。”
苏杨儿白了他一眼,嘟囔道:“王八蛋。”随即一言不发俯身爬进洞中。
陆靖元连忙跟了进去,二人悄悄默默贴到屋后小窗下,苏杨儿知道那老妪双腿残疾,行动不便,这扇小窗离屋内的长桌有十数步远,只开一条小缝,房中人多半不会知觉。
当下她便想去开那窗户,陆靖元却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随即他自己伸手勾起一截来,苏杨儿连忙凑眼向屋内张望,一看之下,登时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老王光着膀子,坐在长桌旁,一手持酒杯,另一手拿着那条红梅鸳鸯帕,也不知是冷,还是怕,胡子哆哆嗦嗦的瞅着竹舆上与他相视而坐的老妪。
那老妪身穿深红衣裳,看起来竟像是嫁衣,满头华发,眉梢眼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斜视着老王,道:“苏承嗣,你的宝贝女儿说你死了,我看你活得好的很啊。”
老王端起酒杯来道:“梅姑…不,小梅,我再陪你喝一杯,你若想杀了我,便杀罢。”
梅姑哼了一声,冷笑道:“苏承嗣,你以为你死一次便够了么?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朝盼晚望,好不容易熬死了秦泰那个狗贼,苦心经营这许多年,为的便是今日!”
又道:“苏承嗣,你当年说,等你回来,便帮我把家中的篱笆修补好,我这一等便是几年,后来听说你在京中做了大官,还娶了一个贱女人,我想去寻你,你……你……眼下篱笆就在外面,你倒是去修啊!你倒是去修啊!”
梅姑声音忽高忽低,有些话似是故意想令屋外之人听见,有些话却像是专对老王说的,可说到这里,她眼圈儿红了,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老王低声细气道:“小梅,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在北地,每一日也是牵肠挂肚的想念着你,也曾差人回家来寻过你,那日听闻你被秦大王掳去,我接连四五日吃不进饭,睡不着觉,恨不得立即回来寻你,可是这大江大湖上,我…我又该去哪里找你?”
梅姑厉声道:“那你便当我死了么!苏承嗣!你知道秦泰那狗贼对我做了甚么?他每日打骂我…强暴我…逼我一整宿跪在地上,他怕我逃跑,便狠心打断了我的腿!苏承嗣,那时候你又在哪里,是不是在家中搂着那个贱人风流快活?”
听到这话,老王默默低下头来,跟着将手中的酒杯也放了下来,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是黯然心痛,老脸上一片蜡黄,再无半点光泽。
口中喃喃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来还债了。”
苏杨儿不寒而栗,心想:“原来她叫梅姑,可她为什么要对着老王喊我爹的名字,莫非……莫非……老王真的是我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