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暗暗摇了摇头,轻声道:“到岸上再说吧。”
苏杨儿点了点头,当下与老王走出舱外,此刻陆靖元与殷高侯早已上岸,见他二人出舱,陆靖元立刻上前将苏杨儿接到岸上。
苏杨儿回头见老王还未下船,不由催道:“你下来呀。”
老王苦笑道:“我和秦壮士还有要事去做,就不下船了。”
苏杨儿大吃一惊,冲口而出道:“老王,你又要去哪儿?”
话一出口,才想起秦连琛还在一旁,顿觉后悔,但想要改口已然不及。
秦连琛皱眉道:“你叫他甚么?他不是你爹么?”
听到这话,殷高侯心中大乐,哈哈笑道:“大侄子,这一场恶战把你打傻了么,她爹苏老倌再不济也曾是安和少府,怎会是这老奴?”
此话一出,苏杨儿与陆靖元皆瞪向了他,
殷高侯暗吃一惊,却不知自己说错了甚么。
只见秦连琛脸上变色,瞪着老王道:“你不是苏承嗣?”
老王本就决意去向余梅领死,此刻见自己多年谎言提前被拆穿,心中非但不觉得窘迫难堪,反倒有解脱之感,只“嗯”的一声,淡淡说道:“我不是,苏承嗣是我家老爷的名讳,他早已过世了。”
秦连琛又惊又怒,喝道:“那你是谁?”
老王毫无隐瞒道:“我只是苏家的一个奴子,年轻时,旁人唤我小王,后来年岁大了,他们便叫我老王,但这称呼,只是为了方便主人家使唤,与阿猫阿狗无异。”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了望天,微笑道:“你母亲是织工人家,手艺精湛,尤其是一手鸳鸯花蔟更是天下罕有,那日我与她相遇,她正在河边洗绣,我瞧的呆了,也不知是她人好看,还是她手中的刺绣好看……“
殷高侯向来嘴不饶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嘿然一笑,插话道:“当然是人好看了,否则你俩怎能变成老相好的?“
老王叹了口气,居然点头道:“不错,殷壮士说的极是,自然还是她人好看,我那时年纪还轻,做事幼稚,又往往不计后果,我有意与她结识,却怕她嫌弃我卑微,于是顶了我家老爷的名姓,可后来苏老爷要入京为官,苏家对我结有重恩,我不能不走。“
秦连琛越听越惊,怒道:“你个老骗子!此事我娘知道么?“
老王神色黯然道:“她还不知道,不过她马上就会知道了,我答应了她会去向她领死,其实我早该死了,秦壮士,你再容我向我家娘子交代完最后一点后事,我便随你去见见她。“
秦连琛只觉得老王即荒唐可笑,又可恨可悲,心想:“他与母亲间的恩怨,原本只是阴差阳错,母亲对他也留有旧情,他即便慷慨赴死,母亲也不见得会当真杀他,可眼下若是让母亲得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天大谎言,怕是这点旧情也荡然无存了。“
如此一想,心下茫然,当下背过身去,对老王交代后事请求不置可否。
而苏杨儿听老王说要去领死,不由惊呼道:“你死甚么死?你真把自己当情圣啊,你快给我下来!“
老王微微一笑,道:“杨儿,你苏家的恩情,伯伯已还得差不多啦,是时候叫伯伯去忙些自己的事情了,不过有件事,伯伯还是要谢谢你。”
苏杨儿一怔,问道:“谢我甚么?”
老王笑道:“若不是你吵着要回宜兴,又偷走了我的锦帕外出,我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小梅了,为今想来,这一步步皆是天意,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听他这样说,苏杨儿眼眶一红,道:“我才不听,我就叫你回家。”
她哭闹耍赖之法对老王素来有效,但此刻却已无用,
老王视若不见,只对陆靖元招了招手,道:“陆衙……”
他本想说“陆衙内”,但转念却改口道:“靖元,你过来。”
陆靖元一怔,心想:“这老奴交代苏家后事,叫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