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罪人!就算你们能活着逃出地球,也洗不掉身上的耻辱和罪行!”
孟震高喊着,将枪口顶在下颌,眼也不眨地扣下扳机。
枪声很沉闷,血水从头顶喷起,洒出一圈血sè光环。
孟震仰面倒下,那几个民兵大喊出声,也扣下了扳机。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或许只是单纯地想为孟震报仇,或许是觉得他们才是正确的,眼前这些人全是叛徒、逃兵,总之,他们和孟震一样,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了。
子弹在防弹盾上溅起片片火星,这边也下意识地开火还击,在数十条火舌喷吐的弹雨中,民兵们身体抽搐跳动,喷出一朵又一朵血花。
直到这边打光一整匣子弹,枪声才停下来。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孟震和民兵,陈兴闭眼,浓浓的悲伤自心底涌起,他不想阻挡,放任这股心情穿透屏障,在意识中蔓延。
其他人也都沉默着,偌大的指挥舰桥里,上千号人,除了沉重的呼吸,再没其他声音。
“那是什么!?”
惊呼声打破了沉寂,人们朝大屏幕看去,天空出现一团黑云,正缓缓朝希望阿尔法飞来。
那哪里是黑云,如倒扣大腕的外形,通体散发着灰黑金属光泽,那是TOV的母船!
希望阿尔法观测系统的监视和分析终端都在指挥舰桥里,刚才忙于内斗,竟然没人注意到,目测母船离希望阿尔法也就几百公里,靠得这么近了才发现。
“陈兴,现在我们需要个主心骨,你……”
王雅、唐铭德、费兴甲和陈兴等要员凑在一起紧急讨论,王雅首先提到了这一点,众人都满怀期望地看向陈兴。
“我只会开飞机、打仗,干不来这个。”
陈兴摇头,他亲眼看到孟震背负责任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孟震走到这一步,也难说就是被压力逼的。
他不想去接受这种考验。虽然他相信,依靠神经屏障,他会比任何人都冷静理xìng,但他不想去承担作出决定后的结果。
而且,他的话也并不是敷衍,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只懂得怎么战斗,让他来领导大家,他也只能用军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这跟孟震有多大区别呢?
单纯地为自己,为希望阿尔法,为大家战斗就好……
“神经屏障”里流转着这样的感慨,屏障智商的意识却超然于这一切,思考着另一些问题:TOV的真相是什么?共工有什么秘密?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超然的意识,或许就是陈兴真正的自我意识,隐隐有所预测,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到太空里去寻找。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其他的事情并不重要。
众人默然,陈兴的话没错,但他们还是很失望。
陈兴把王雅推了出来:“王区长刚才作得很不错,我相信你行的。”
想到王雅在面对孟震时的表现,乃至之前与刘弘景共事时的经历,唐铭德先点头,接着费兴甲也点头。顾天山和胡威所在的共工小组跟王雅接触最多,也都认可她,至于她召集来的市民代表,当然也唯她马首是瞻。
大家的期待目光转到王雅身上,她张了张嘴,似乎要拒绝,但面对陈兴的目光,她郑重点头。
“必须马上通知美国人,让企业号编队到希望阿尔法来,我们两边携手才有机会!”
“何循,把希望阿尔法的消息通过各种途径发送给东海的市民,我们时间不多了,能带走多少人算多少。”
“物资也是,我承认之前的作法是错误的,不过也不能学孟震,我们必须发动群众,让那些有力量自己组织起来的市民一起行动!老费你管着海上运输,你盯一下。”
王雅很快进入到状态,把要处理的事情疏理出了脉络。
“李上尉,希望阿尔法周围和内部的防务就全交给你了,你的任务就是防备那种机器人!”
“唐玮,民兵那边,不能因为孟震就把他们全部排斥了,去把他们全部争取过来!”
“唐铭德赶紧去守备区召集部队,把飞机和其他武器全转移到希望阿尔法上,我们得作好随时能上天的准备!”
“顾教授、胡威,到现在我们死了这么多人,为的就是逃出地球,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拜托竭尽全力,让共工尽快动起来!”
生死就在眼前了,大家也顾不上犹豫和讲条件,纷纷领命而去。
王雅再把陈兴拉到一边,低声说:“为什么要把我推到前面,你可以的!”
陈兴摇头:“这是最好的选择。”
王雅笑了:“那我就要给你下命令了。”
陈兴挺胸负手:“那是应该的,别把太复杂的任务交给我,我只知道战斗。”
“那好,你去跟美国人交涉,争取让我们的飞行员可以开他们的战斗机,不能再开那种老飞机白白牺牲!”
陈兴心中一暖,王雅能注意到这种细节,的确是在设身处地为飞行员考虑。其实他想说,歼六也不是不能跟TOV无人机抗衡,而且机炮火力比肥电强多了。但再一想,如果是母船过来,说不定那些第四代无人机的智能更高,机动xìng能不佳的歼六真的落后了。
这的确是件大事,陈兴点头,正要离开,胳膊又被王雅拉住:“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你害死了那么多美国人,还让他们控制希望阿尔法的计划落空,你是他们的第一号敌人呢。”
陈兴胸有成竹:“我会小心的,先联络他们,看反应再见面。而且,我也相信他们现在也该冷静下来了,知道要怎么选择。”
王雅点了点头,捏着陈兴胳膊的手又紧了一分,她低声说:“谢谢你!”
陈兴不太明白王雅为什么有些激动,客套地说:“这是为了我们大家……”
“不,我是一直没找着机会说,谢谢你救了英琪。”
女人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又掩去了几岁年龄,垂下眼帘时,陈兴发现她和王英琪一样,都有很浓密很翘的眼睫,以他的敏锐眼力能看得出,是天生的。
“英琪是我的一切,我能撑到现在,全都是因为她。”
听她这么说,陈兴才注意到一件事,王英琪是跟她姓的,这应该是一对单身母女,不知有什么心酸往事。
低低叹了一声,陈兴既是安慰,也是感慨:“真羡慕你们娘俩,我也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有勇气去面对任何事情。”
jǐng报声回荡在实验室里,躺在椅子上,似乎没了气息的杨璃终于动了。
她缓缓起身,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表情又变得淡漠无痕,眼中却跳动着一丝热芒。
“这怎么可能……”
她低低呢喃着。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确是他!”
嘴角渐渐翘起,眉头也微微扬起,杨璃脸上竟然显露出她从未有过的笑容,欢悦的笑容。如果陈兴在这,或许又会生出恍惚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他,我还害怕什么呢?任何事情,我都有勇气去面对了。”
发丝垂落,她轻轻梳理着,笼罩在脸颊上的万年寒冰消散,镜子里是一张温婉柔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