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禾肯定地点了点头,“怎地,连你都不相信,她还活着么?”
阿香顿了顿,有一瞬间觉得元君似乎也只是想要一个假象,一个念想而已。她心底徒然升起一股子同情出来。但还是开口道,“元君有所不知,主子她素来怕热,往常这种日子,主子还穿得很淡薄。如今,她是狐狸身,身上的毛重又厚实,想必穿了衣衫不自在。”
玄禾淡淡道,’如今不比从前,她现在身子弱得很,再也是受不得一点风寒。”他指了指那件紫色的小衣衫,“这个做的不错。你便按着这个模样的,再做出几件来。”
阿香毕恭毕敬地答应,退了下去。
小狐狸长得很快,不过到了七宝楼半月的时日,便被玄禾养得白白胖胖的。它很贪玩,有时候阿香用一根小羽毛可以逗弄它一下午。
待它累了,它也不愿意睡在自己的窝里。每回都是哒哒哒地跑去玄禾的膝口上扑着。
阿香说,“元君,它可真会长个儿,才做的小衣裳又要换一批了。”
玄禾眼眸中流过暖暖的神色,“嗯,是长得很快。”
玄禾每日都要带着小狐狸走,像是带着一个孩子。但有一日,极乐仙山有一场佛会,需要玄禾去做主持。但小狐狸是一只妖,身子又很弱,去不了仙气浓重的地方。这一日,带狐狸的事谊就交到了阿香的手中。
阿香是不在意的,自她跟了玄禾以后要操心的事情就少了一大半,不需要同七七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必须亲力亲为地打点地十分仔细妥帖。
玄禾走之前,其实不大放心,甚至想着就不去那场佛会了。可那群仙友,三叩九拜,玄禾难以推辞,再加上阿香便再三同他保证,她一定会照顾好小狐狸的,玄禾才动身去讲佛学。
小狐狸性子皮,新做的小衣衫没几下就被勾破了。阿香想到它畏寒,着人看着会儿,自己去回去拿件新的出来。
新来的小侍女平素没和小狐狸接触过,小狐狸贪玩,趁着小侍女没注意,就钻进了竹林子里,不见了。
阿香回来的时候知道它不见了,这下可着急坏了。扒拉着草堆一阵一阵的找,嘴上喊着它的名字。可找了很久没没找到。
天又黑,又下着雪,这魔界本就不是安生的地儿,常年有吃以吃妖为生的魔,阿香心急如焚。
几乎找遍了周遭一圈,阿香都没有找到小狐狸,走在魔界的小路上,蓦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漆黑夜幕里,雪白的雪花似绒面花从天上飘飘忽忽,而飘飞的雪花中,一身白衣的玄禾正缓步走来,他的臂弯处搭着一只白毛团的小家伙,咕噜噜喊了一声,乖巧听话的样子。
阿香见着这场面的时候,简直是欣喜若狂,很着急地向前走,眼中闪着泪花,与玄禾禀报,“元君,我不小心将.......”
玄禾抬手止了她的话,怕是她自责,“它没离开过我,今日走的时间太长了,它就自己跑去找我了。也难得它机灵,竟然找对了路。”
阿香闻言,擦了擦眼泪,到这下,她终于是信了,这家伙就是她家主子。所以才能那么折腾,每回着急上火都是为了找元君。她将小衣衫交给玄禾,“天气凉了,给主子披上衣衫吧。”
自打这次以后,玄禾基本不外出,若必须出行的,也会带上小狐狸一道儿。
时间过得很快,小狐狸已经长大了许多。有时候同它说话,它也开始能听懂一些。问她饿不饿,她还晓得张张嘴。说要去院子里晒太阳了,她会自己叼着窝跑到院子里去。
只是在旁人眼中一纵即逝的时光在玄禾眼中特别的漫长。为什么,它还不能化成人呢。
摆在玄禾床边的狐狸窝只是一个摆设,玄禾每天夜里都要抱着小狐狸才睡觉。小狐狸觉得同玄禾睡觉倒是没什么,只是它不舒服自己的毛总是湿哒哒的。可七宝楼的屋子也不漏雨,为什么她总是湿漉漉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它口渴得厉害,想跳起来找水喝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毛又湿了。她抬起头,恰好有一滴水滴在她的唇边,她尝了尝,很咸很涩,而玄禾的脸上,都是泪。
又一年八月,院子里从前七七栽种的木芙蓉开得很好。一大片一大片的紫红像是紫色的浪花,风一吹,摇曳不止。
小狐狸就钻在木芙蓉花里,开心地不得了。
玩了一下午,她玩累了,就直径躺在木芙蓉花堆里睡觉,阳光细暖,在她的小狐狸白毛上渡上了一层光晕,玄禾瞅了它一眼,嘴角噙着细微的笑。
可有一瞬间的怔忪,玄禾忽然不敢眨眼,耳畔中嗡嗡作响,适才那一纵即逝的画面好像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的心头上,一时间,他已经不能用喜悦来形容。
小狐狸的身子突然发生了变化,成了七、八岁的小女孩。她半跪在花丛中,漆黑的长发垂到脚踝处。偏过头,一双水雾湿意的眼睛,声音似春润细雨,“咯咯咯”地冲他笑。
风吹木芙蓉,花瓣儿跟着颤,盛夏的院子里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七七她恰似银铃般唤了一声,“玄禾.....”阳光洒在她的周身,似氤氲起暖黄的纱。风吹拂起她轻柔的裙,露出一对雪白的足。
她细白的脚背上沾了泥巴,玄禾走进她,蹲下了身子,轻轻抬起她的足,仔细用衣衫擦去,像是对待一块上好的良玉。她的足细润莹白,小贝壳似的指甲晶莹剔透,玄禾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的握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