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起来,父亲的人生似乎毫无意义,但据他牵着还小时我的手,走在沙滩边,告诉我:
还年轻的时候,我就在这工作,救了你还年轻的母亲,然后情投意合,西安的女孩嫁给了三亚的小伙子,本来是极美妙的事,不久后生下了你,再然后母亲要回趟老家,从此再无踪影。
我问为什么。
你说这片海终究留不住人。
我问为什么还要做这份工作。
你说这片海始终不会离开。
你供我吃穿,省吃俭用,说是钱存下来给我当嫁妆,嘱咐我,要嫁给一个本地男孩子,然后生两个胖儿子。
我怕自己的人生被定论,按照您说的一步步走向安稳,大学还没结束,就相了二三次亲。
当时我觉得自己在被胁迫,痛苦的每日皱着眉头,但我始终无法下决心离开这做城市,直到有一天。
那天一位自称母亲的女人出现在我学校,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我和你没有丝毫相像,几乎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
她说啥我忘了,她想带我去见您,然后给一大笔钱,还口口声声说我不是您女儿。
她说自己当年怀了负心汉的孩子(就是我)想自杀,被您救了,嫁给您后,生下我之后,听到您笑嘻嘻的说。
我没有生育能力。
然后她无颜面对,出走漂泊。
她以麻木的表情告知我这个事实,然后镇静的点了一根烟等待我选择。
我用和她类似的表情说:你丫滚。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管这个陌生女人去哪里,我厌恶她的一切包括自己。
我想了很久,短信也没发就离开了您,独身去往望京。
可能是我从您那学来的品德远不及她遗传给我的本性凉薄。
也可能只是我一早就想离开,只是早前没做好准备,她只是过来推了我一把,和不是您亲生女儿无关。
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反而愈发迷糊,然后在望京过秋天,呼吸着雾霾,看不到自己影子,想着这或许是自己。
生活不易,您每年打三五电话,每次都假装无所谓,然后关心两句就主动结束,每次随便说几句就说:你挂吧。
我也每次都直接挂断,前不久我说要结婚了,想接您来望京参加婚礼。
您沉默良久,隔着电话,我听到您的呼吸声都愈发茁重。
然后秉着呼吸,看似不在意的让我挂了电话。
您以为我会和往常一样直接挂,但那次我固执的没有。
然后听到您的哭泣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在电话这头,泪如雨下,忍住不发出声音,跑出房间,一边看着您和我唯一的照片,哭个不停。
包括现在也红着眼眶,不断吞咽泪水。
我叫周青,我爸爸叫周自知。
我叫周青,我爸爸叫周自知。
......
我反复在看不到影子的雾霾天朝着这座城市最喧闹的地方喊,呼喊,哭的声嘶力竭。
我好高兴,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也无比想念您,仔细想想已经叫了好几年的老家伙。
但没来得及说。
爸爸。
女儿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