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怕徐详?他一向看我不顺眼,当年我干爹死了,他想和我争内府司司公的位置,输给了我,之后就一直多多少少给我找麻烦。我自己和他见了,面上要过得去,不好随便翻脸,但你没关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骂了惹怒了他,咱也不怕,总归你是我的人,他现在不敢随便动你的,不需得害怕。”
季和说着,试着抬手把檀绣落在颊边的头发夹到耳后,温温和和的继续问她:“那徐详,檀绣可是和他有什么过节?”
檀绣哼了一声,“我和他过节大了!”
季和:“哦?”
他正准备好好听着,谁知道檀绣忽然径自放开了他的手,爬回床里侧,被子一裹就准备睡觉。
季和:“……檀绣不想说,就算了。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当心白天当值没精神。”
刚才还背对着他的檀绣转过了脑袋,“天还早,你不再休息一会儿了么?我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在安宁宫也就是管管她们别闹事,清闲的很,你不是很忙么,就睡一会儿怎么受得住。”
本来想直接起床的季和闻言,又躺了回去,他心里高兴,表情也很和缓,语气里还带了点笑,“那我就再睡会儿。”
他躺下了,没过一会儿,檀绣靠了过来,在被子里握住他有些凉的手。季和心里一跳,然后苦笑的想,你这样拉着我,我还哪里能睡得着。
睡到季和院子里的第一天,出乎意料的平静。后来檀绣倒是睡的很熟,没再做梦梦见上辈子的事了,只觉得手里抓着的那只手一直凉沁沁的,怎么都握不暖。
可是等到檀绣醒来,她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季和的手,而是一只碧色玉镯。这水头成色比她一直戴着的那只要好,一看就知道很珍贵。
这玉镯是先前季和让季严思去淘换来的,他先前出宫办事在一个老铺子里见了这只玉镯,觉得好看,但当时也没人送,于是就算了,等听到檀绣答应他,想着见面的时候送点什么,想到这玉镯,就让季严思去换了来。原本早该送出去,但那次见面季和太激动,愣是给忘了,结果就这么给揣了回来,一直到现在,才算是送了出去。
檀绣不知道那么多内里的事,她收起了玉镯,起身收拾自己。这院子里人不多,厨房里米大尤带着三个小太监负责厨房,还有两个扫洒,四个跑腿,另外就是季严思经常过来。不比得檀绣清闲,季和一早就上值去了,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檀绣用完了米大尤送来的早食,盘算着什么时候把一些消息透露给季和,然后便回去安宁宫当值。
这边季和却是忙碌许久了,他要先去伺候皇帝一阵,等到皇帝开始处理政务,他也得去内府司看看,处理那些事情,虽然底下有一群太监们在帮忙,但需要他调度的事情依旧不少。有些事还要让他亲自去一趟,比如内训司的事儿。
“季司公贵人事忙,怎么有空到咱们内训司这个清闲衙门来呢?”徐详一见到季和就阴阳怪气的说,显然这一晚上也没能让他缓过气来,还记着檀绣对他的那些说辞。
季和扯了扯嘴角,语气也不怎么和善,“本公确实是事忙,若不是内训司不愿配合内府司的分配,也用不着本公跑这么一趟。”
两人虽然不合,但季和毕竟年轻资历浅。一向说起话做起事都留着三分余地,要是换做平时,徐详这么讽刺几句,他就当没听到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噎回去。
徐详脸上的怒意一瞬间收敛了下去,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阴沉笑脸来,古怪的说了句,“看来季司公这是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了,不然也不会突然趾高气扬起来,在本公的内训司耀武扬威。只是,还稍嫌早了些吧。”
季和不答他这话,只说:“关于内训司上旬的分配,账本上记着多提了千两银子,这笔账记着的人是徐司公底下的人,本公好奇之下,发现内训司以不同名目,在上上旬以及之前五个月内,陆续多提了至少五千两银子……光是内训司一项,多出如此多,恐怕不妥吧。”
他们都是内宫当差,那点捞油水的猫腻互相之间都清楚,要是少了,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谁也不是两袖清风的廉洁之人。要按照以往,这银子数目刚好踩在季和底线,他要是心情好了,不计较也没事,可今儿个早上,檀绣还在那说害怕,季和想想她,就觉得徐详这些时候确实越发大胆,账目上做出的空账越来越多,要是不警告一番,就真的要闹出事来。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遭。
徐详也不是他这三两句话就能吓到的,当下一挥手让人去拿了账本来,口中道:“季司公这是什么话,那些银子一笔一笔的,可都用到了实地,条条都有账目可循,咱们内训司即便捞了点,哪有季司公那么大的胃口,要真闹将起来,咱们可不一定是谁倒霉。”
季和就笑了,表情里哪有一丝害怕,“徐司公以为,没有一丝准备,季和敢来此,徐司公信不信,若是闹到圣上面前,有问题的绝不是我内府司。”
……
待季和离开内训司,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徐详坐在原地将桌上的账本拂落在地,训斥那站在一旁的小太监,“你们办的好事,好好的怎么就被他发现了,不是说做的隐秘,那季和怎么连在宫外那些隐秘事情都知道了?给本公去查!查查咱们内训司出了什么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抱着账本的小太监低着头退出去,又一个小太监进来,“干爹,太子爷已经传了信来,三日后就回来了。”
徐详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他起身冷笑一声,“那季和再威风,也就这么几日了。等到事情结束,他还不是只能看本公脸色,到时候,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