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空竹出来开门时,见惠娘着一身嫩绿春装襦裙冲她不断招手往后看。
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着李冲站在她的身后,手拉驴车的站在那里等着。
看她疑惑看来,惠娘赶紧过来拉了她的手向着那驴车走去,“来来来!”
行到了驴车那,她轻放握她的手,轻掀车帘的让她向着里面看去。
李空竹愣了下,转回眸看着她时震惊得不知该说了什么好。
“当借你的银,我把嫁妆全当了,趁着如今天头儿不是太热,干脆全一起架接了吧。”
“惠娘姐~”李空竹喉头哽咽,惠娘赶紧止了她道:“别别别,我也有份的东西,心头儿实在有些忍不了哩。”没成活还罢了,既是成活了,焉有空着的理儿?
李空竹耸了下鼻子,只觉这一啪也太过感动了。
那一车里不是别的,正是了另一批新鲜的桃枝儿。
抹了下有些红了的眼眶,嗔怪着她道:“为嘛要去买了桃枝也不相告一声,如今可是三月中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存活哩。”
“能的!”惠娘急急的点头,“这不是看苗儿活了么?我哪就能舒得了心了?回去思来想去好些天,又怕了你不同意,这才瞒着你把嫁妆给卖了哩。”
李空竹确实不知该说了啥好,拉着她的手直让她先进了屋再说。
李冲则将驴车栓好在门口后,亦是跟着进了院,不过进去并不是与了她们汇合,而是打着水向着驴车上洒去。
李空竹与惠娘进去跟她说了山地的事儿。惠娘听罢当即就气得直拍起了桌子,“还有了这样的事儿?当真是笑死个人了,一块破地儿,谁也伺候不了的,如今人有用了,就想要加了价?天底下哪就有了这好的事情?这种无赖之民我还头回看到哩。我看那些人也是看了你好欺负才是。”
李空竹摇头,“不管了怎样,这地儿依然会到了我们手,我这就去跟王氏再通知一声儿,就说了又来了桃枝儿,等不得了,我们要另运了别地儿去。”
“对对对,运了别地儿去,不他娘的放这了。”
李空竹不厚道的扑哧了声,看着她乐道:“惠娘姐,我还头回见你这般暴粗口哩。”
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还不是被那帮子叼民给气的。”
李空竹笑着点头,直说现下就要去找了王氏。
惠娘怕她再挨了欺,起身要跟着去,李空竹也没有拦,携了她就向着王氏家去了。
到的时侯,正好王氏跟陈百生两口子都在。听了她们的来意,王氏很是震惊了把。
不是因着不要地的震惊,是因为桃枝的震惊,听着又要架接了,就想到了那天李空竹说的五十两。
下一秒,她直接就起了身,说是去通知村中那些卖地的人儿去。
李空竹跟惠娘两人目送她走后,便与陈百生闲聊的等着那群人再次上门。
果然,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那些持土地的人家,就相续的围堵了上来。
进门看她们都在的,那脸也似变了样般,不再的凶神恶煞,而是变相的讨好来。
陈百生看着渐渐围满屋子的人,就皱眉喝了一声,“这事儿也挂了几天了,如今人就想要个答案,你们还赎不赎这地儿了?若是赎的话就赶紧拿了银子来,若是不赎的话,再就签个保证在那,别回头再看人架接的枝头儿活了下来,你们又要地儿了,那可就是缺德损人干的事了。”
有人还有些不大甘心笑道:“地在咱们手中也没大用,俺们不大想赎哩,只是想着,她们都要做大买卖了,怎么的也不能这般低价买我们的地才是。”
“当真是笑死个人了!”惠娘不待陈百生开口,直接冷哼道:“我怎么低价收你们的地了?按着山地来算,本就是一两半银一亩。别管了我在这山头种什么,靠着什么发财,那都是这个价儿。要实在不愿意了,也行啊!我们也没逼着你们,把银子还来便可,地我们不要了。这买不到,别的村头儿可是大把的哩。”
众人听了她这话,知她是跟李空竹合伙的生意人,不知怎的,心头既有些发虚的皆向着李空竹别去。
却见李空竹只淡笑的看着他们,对于他们的眼神视若无睹道:“当初买地时,我就有私心,想着买村里人的地儿,能给村里人一点福利。如今,还是觉着惠娘姐这提议甚好,去别村儿,至少没了这般多的麻事儿。要不?咱们还是另搬了地儿吧,枝子等不了,正好山楂地头儿挺多的,就移个二十亩来架接吧。”
惠娘嗯了一声,转头又对陈百生道:“还请了里长把地契约拿了出来,这帮子人既然不愿赎的话,那么,我只好请衙门来主持公道了。”
一听衙门,众人脸色皆不好了来,有那心急的,当场就说出了不赎,要签了保证。
这有人起头儿了,自然也有跟着抗不住的,陆陆续续都开始跟着说不赎愿签了保证。不过几盏茶的时间,已是有八成人都同意了不赎。
另还有两层犹豫的还想作了挣扎,惠娘也直接不客气的让陈百生帮着写了保证。
让那八成人按了手印后,直说剩下的两成的地儿不要了,地契不赎的,直接等着衙门来宣判吧。
说完,她拉起李空竹就直说要走的。
那两成人见她这般强硬,就赶紧又将其给拉住,生怕吃了官司的好话说尽,这才挽回了惠娘的同意,让他们另写了保证。
李空竹见这巴掌也挨得差不多,就笑眯了眼的出来又给了个甜枣儿,“林子太大,种的桃儿这些平日里自是免不了要雇人看护,介时若有心的,倒是可来试试。还有就是桃儿下来,也是免不了要雇人的,介时说不得人人都有银赚哩。”
众人心头儿虽还有些不舒服,倒底不敢再放肆了去,直说待她们什么时侯要人了,就招呼一声儿,大家伙都会前去相帮哩。
更有甚者,甚还盯上了她们这一批架接,问着人手够不够啥的,李空竹只当没听到般,笑眯了眼的跟王氏作了别。
王氏挤着人群送走了她俩,再回来时,是直接就喝着那些人赶紧回了家,也让别去扰了人,不然介时再给惹毛火了,大家谁都没了那好果子吃。
众人听罢,这才心头儿有些不是味的散了开去。
而回到家的李空竹她们,则当天下响又拿着剪子向着南山而去。
一些人见状,有剪子的人家,赶紧跟风的讨好的跟了上来。
见此,李空竹也不拦着,干脆就直接指挥着他们让帮着剪。待半天完活后,又另算了工钱给他们。
有了这头批的甜头儿,就有了二批粘上来的,李空竹干脆就让李冲去指点他们,而她和惠娘则直接在家里开始削起了芽苞来。
因着人多力量大,四十来亩的地头儿,既然只用着两天不到就给剪光了来。
彼时李空竹家中的房子要上梁,架接的事儿,就只好交给了惠娘两口子。
为着保密,惠娘居然还跑去了人牙市场买了一家四口回来。
两口子都三十出头儿,女儿十三,儿子十岁,看着很是老实,又个个粗手大脚,一看就是常年干着粗活的。
来时,因着没地儿住。无法,李空竹只得又把陈百生村头儿的旧房给买了下来,安排给了这一家人。
有了这一家人的帮忙架接,李空竹便全力着手办起了上梁席。
男主人不在家,那祭拜啥的,都是她亲力亲为。
什么上梁、抛梁、晒梁。她都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完活后的酒席,也是实打实的足得很。那什么荤菜更是吃完还有添的,这是放在了哪一家也不敢这么办了席。
是以,她一出做出来,顿时让村中不少村民对她是大加夸赞了起来。
连着那上梁做活的工匠,也都说还是头回碰到这般大方的雇主哩。
一旁的赵猛子他们家已经上完了瓦,如今是免不了被人拿来两家做着对比。
有那把不住门的,直接就道出了赵猛子家的抠门,“那肉菜里连点油星都没有,就两白肉片子晃荡着,手慢的还吃不着哩。不是都跟着人发财了么?看看人家,咋还这小气得紧哩?”
这话一出,是直接气得跟着来吃席的林氏差点没翻了脸,要不是麦芽儿在一边叫着肚子不舒服,令着一家人跟紧张的护了她回去的,怕是这一场席又要变闹席了。
趁着散席时,李空竹找着赵猛子解释了一下,说她这是拉人缘,让他理解下。
赵猛子倒是没觉着啥,嘿嘿笑着挠头到,“俺们都知道哩,嫂子你放心,俺媳妇可一直信着你哩。”
李空竹谢过他的理解,说房子后期上瓦的事儿还得要求了他。
赵猛子也是憨直的答应了下来。
那边的王氏叫着几个媳妇子把剩菜都端了回去。
末了,回头问着李空竹可还有要啥帮忙的,李空竹直接摇头让她跟着回去就行了。
待到席散人终,李空竹看着那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五间大房框子,闻着空气中还弥漫着的火药硝烟味儿。
踩着那入泥的爆竹皮,行阶上去,摸着那崭新的青砖,心头没来由的尽升起了股落寞感。
忙了这般久,心头空了下来,还是止不住的会想起某个男人,低了眸,喃喃自语了声,“究竟死哪去了?”
變国某城郊之地儿。
一辆宽敞的马车正缓缓的向着环城的方向行驶着。
车上之人,有着清俊无双之颜。此刻的他,正轻蹙入鬓剑眉,紧抿淡粉薄唇。一双极深的凤眼偶有不耐滑过。
坐在他身边的老者,为他絮着温水,“你也别不耐了去,如今你腿才将接十来天,又这般死拗着硬要回程,若不是知了你有内力护体,你以为老夫会这般的任了你胡来不成?”
赵君逸没有说话的淡别了他一眼,额头因着车速过了个小坑,开始冒起了细密的汗珠来。
老者一看他那样,就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你最好平心静气下来,若是连着内力都护不住了,这条腿也就白接了。”
没有吭声的闭眼斜靠在倚枕上,男人心头儿是止不住的烦燥不堪。
离开已经一月有余了,如今他心头每天无不时刻不掂记着那个女人。
想着她的胡闹,想着她的笑、哭。只要每想一次,心头就止不住的闷钝不慌。
也不知了从什么时侯开始,他既然开始蒙生退意的不想去复了仇,想就此与她安稳和美的渡过余生,想一起就那样详和的与她白首到老!
疯了似的想法一旦生出,就跟再也忍不住般,开始在脑中不断的打着转。
想她,想得都快要再坚持不住自已的立场了。他怕了,他急了,所以开始不顾劝阻的,在接腿没几天后,就强烈的要求要回了环城来。
华老不放心,又见他执拗不依,不得已,只得陪同着一块同往了来。
“还有多久能到环城?”忍了忍,还是未有忍住的开了口,若是不他硬让了自已坐车,以着自已的脚程,怕是不出五六天就能到了环城。
“急什么!”华老瞪眼看他,拿出药瓶来,倒了两粒药出来,放在了桌上,“再急也得视着情况来。都走在路上了,还怕不能到了地方?”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既令了他这般的不管不顾?
不是说是君家之人么?平日里跟个冷面神将样儿,如何一到女子这里,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若不是知他不像了那好色之人,就是打死他,也不相信这样一个面瘫,居然会为着一个女人这般不顾伤势的拼命要回了家。
赵君逸拿起药仰脖吞了下去,对于这他这话自动过滤掉,“若我单独上路……”
“打住!”华老哼道:“也不看看你如今这副鬼样子,若不是了治好了那半面烂脸,那简直跟了那饿死的饿殍有得一拼了。身子不好就别硬逞了能去。不然,怕是你有命回,也无福享。”
赵君逸不悦的扫他一眼,“我有毒在身。”
“呵!”华老显然不信的捏须冷哼一声,“只要不怀有身孕,你每次那点毒素还威胁不了那女子。”
赵君逸黑面。华老则老神在在的又命着那赶车之人道:“车行再慢一分,没见着都疼出汗了么?”
“是!”车外之人抹额擦汗,也是为难出汗了,这车已是快赶上走了,还要如何慢了?
“我无碍!”里面冷声诉道,声音里还加杂了点点不耐。
“你无碍,老夫一把老骨头了,难道就不能有碍了?!”
“……”
蛮横的强调,让男人闭了嘴,车里的人得胜似的又哼了声,“车行再慢一分!”
“是!”再次擦汗的赶车之人,已将马勒停的改为走了,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在走了……
近三十亩的桃花枝,李空竹他们愣是日夜交替着接班干了两个日夜给架接了出来。
刚一架接上的当晚,天空像是给他们鼓劲般开始飘起了小雨,减去了阳春的日晒热意。
彼时的惠娘跟李空竹两人是累得连手指也不想动的瘫睡了在炕上,听着淅沥沥的小雨声,两人皆开心的露了个笑模样来。
“看来连老天爷都帮着我们哩。”惠娘有气无力的哼唧了声,李空竹亦是好不到哪去的跟着轻嗯了声。
现下的她,就是下金子也挡不住让她想要好好睡一觉的心。
惠娘歪头看她,见她既不知不觉已经睡了过去,轻叹了声后,亦是闭眼跟着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