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如也没说什么让她别忙活了,而是重新把视线定格在脸色异常难看的姚泽生身上。
她满眼不舍又满眼释然地看着姚泽生说:“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那么……请放过我吧,泽生!”她眼带乞求的看着抱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英俊男子。“不论我那时候置身于一种怎样糟糕的处境之中,都不要理睬我,由着我自生自灭好吗?”
“……婉如……你……你怨我对吗?”姚泽生语气格外干涩的开口,“你恨我了对吗?”
“我也想怨你,我也想恨你,只可惜,不论我怎样去说服自己我都做不到……”秦婉如泪眼婆娑的凝望着姚泽生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既做不到怨你恨你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娶别的女子为妻……那么也就只有一死了之了……”秦婉如闭了闭眼,“泽生,我不想回去了……不想回到我们的家去了……因为那里马上就要属于另一个女子了……你把我葬在这里好不好……你把我葬在这里……然后再把我彻底忘记好不好?全当你的生命中从没有一个我,全当我们从没有认识过好不好?”
姚泽生静静的听秦婉如把话说完,然后才在她充满恳求的注视中缓缓开口说道:“当年我们结契的时候,我曾经向你许下过两个承诺,一个是永远都不会与你分开,还有一个是……只要是你提出的请求,不论是我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的,我也会努力为你达成。前一个诺言……是我食言了,后一个……”姚泽生语气蓦然一顿,“后一个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把你葬在这陌生的地方。我也答应你从今往后全当自己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过一个你,我也答应……我也答应全当我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样的彻底把你忘记。”
“这样我就放心了。”秦婉如长吁了口气,忐忑担忧的脸色又重新变得欢喜起来,那是一种强行表露出来的欢喜,每一个见到这种欢喜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在心底生出几分难过的情绪出来。因为只要是人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样的欢喜有多么的虚幻又有多么的可悲。
“春柳妹妹,如果你不嫌晦气的话,那么,我想把我做了这么多年符修所留下来的东西都转赠给你……我与你一见如故,是打从心底把你当做我自己的妹妹看待的。”她动作有些艰难地扭头去看陶春柳,原本还带着些许红润的面色已经逐渐在往灰白转换。
陶春柳强忍住嚎啕大哭地冲动,用力点头道:“我怎么会觉得晦气呢!能够得到婉如姐赠送的宝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的秦婉如看着面前唯一一个因为她的离去而泪流满面的少女,声音断断续续地对陶春柳道:“春……春柳妹妹,我已经有些没力气说话了,你……你能不能凑近来一点,再和我说上一两句悄悄话。”
陶春柳没怎么犹豫的就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嘴巴边上,然后听到一个比蚊子还要细小的女声在低低的对她说:“不要忘记你曾经说过的那番话,也……不要再走我的老路。”
陶春柳神色怔然的把她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在心里咀嚼了几遍后抬头,就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才认识没多久,却已经在她心中留下深深印痕的女修已经去了。
她神色安详的躺在那个背叛了她的男人怀里,原本眼角眉梢那总是萦绕不去的忧郁和悲凉也彻底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看着这样的她,陶春柳心里知道,那个犹如困兽一样每日都在心里自我折磨挣扎不休的秦婉如是真的解脱了。
她的表现让蒋符徒感到错愕——这不是一个十五岁·从没有离开过宗族和父母的小姑娘能够有的表现。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份错愕流露出来,而是一脸言笑晏晏地搭着陶春柳的肩膀,亲亲热热地揽着她往镇子里走。
已经知晓了他符徒身份的镇上守卫毕恭毕敬地朝着他行礼,他也没有丝毫架子的一一回礼,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这样的蒋符徒让陶春柳感到胆寒,但无法可想的她除了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争取说服置身于盛怒中的蒋符徒大发慈悲不杀她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陶姑娘,你的聪明超出了我的预想,”蒋符徒带着陶春柳走进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里,又替陶春柳要了间他隔壁的上房,瞧他那言行举止,就仿佛对陶春柳的逃跑丝毫不介怀一般,依然如同往常似的和蔼可亲。他甚至都还愿意给陶春柳留一个私人独处的小空间。“虽然我早猜到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安分到哪里去……但是,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蒋符徒的语气里充满着感慨的意味。
陶春柳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闭口不言。
“所幸我这人做事一向细心,哪怕是已经对陶姑娘你充满信任,也没忘记在你身上用上一张追踪符,”示意陶春柳在上房桌边前坐下的蒋符徒一边扬声命令店小二送些好吃的饭菜来,一面似笑非笑地紧盯着陶春柳的面部表情不放。“这追踪符可是个好东西呀,虽然品质不高,但只要你还在这方圆百里以内,我就能对你的行踪了若指掌。”蒋符徒语气一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小镇上自然没什么好茶叶,蒋符徒浅呷了半口,就一脸瞧不上的放下了。“现在的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后悔没有再耐着性子与我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这样,指不定哪天你就能从我这里窃得一两张神行符彻底的逃之夭夭。”
面对满脸讥嘲之色的蒋符徒,陶春柳依然低着脑袋,闷不吭声地任由他奚落。
“你以为你摆出这样一份乖顺的样子我就会被你迷惑吗?”蒋符徒嗤之以鼻地续说道:“原本我还想着要送你一场大造化,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的不识抬举!看样子,这几天我对你还真的是太过温和了一些,”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也许,我还真的要像你父亲所说的那样——用体罚来让你知道什么事是你该做的,又什么事是你不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