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她掀开被子,“你要上来嘛?”
金铃摇头道:“我在煮药。”
她走出去,端了一碗药进来。不花喇接过碗,皱着鼻子扭开去,金铃便劝道:“一口气灌下去就没觉得苦,我已拿了果脯,喝完就给你吃。”
不花喇听说有糖吃,仰头咕嘟咕嘟就把药全喝了,端的是豪气万丈。金铃见她听话,塞了一颗蜜杏给她,“你要住到病好为止。我师父明天就回来,他定能救你的。”
不花喇喜道:“真的?你留我住下来?不骂我不打我不赶我走还给我吃东西吗?”
“自然是真的,你躺好,我要写功课了。”
不花喇点点头,喜滋滋地缩回被子里,眼睛却一直看着金铃,见她要出去,不禁道:“你……你要走了吗?”
金铃奇道:“你怕一个人吗?那我等会便回。”她到隔壁书房拿了笔砚,回来发现不花喇已缩成一团,她坐在对面点起灯,道:“你若嫌亮,就扭过头去。”
不花喇摇摇头,“不亮不亮。”
金铃动笔开始抄写,不花喇盯着她左看右看,不一会儿药性上涌,沉沉睡去。
隔日清晨,向碎玉由操琴推着回来山上。
金铃禀告,自山中救起一孩童,向碎玉淡淡表扬了几句,嘱咐她做事需有始有终,既然把人救回来,就要把人治好。金铃点点头,道:“我自然会像师父一样。”
向碎玉见她视自己为榜样,心中略喜,给不花喇把脉之后,便道:“这样的病你已绰绰有余,不懂之处多看书。”
他不再多言,轮椅转过半圈,慢慢推出门去,把两个小娃娃关在一个屋子里。
不花喇委实是个小八哥,她自第一天住进金铃的房间开始,就想方设法逗金铃说话。
金铃实则也并不是一个天性安静的小娃,是以不花喇讲起她走南闯北的经历时,金铃停下了手中的笔,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耳朵也竖了起来。
不花喇得意洋洋,道:“你应该下山去玩一玩。说书的不都说,你们神仙要下凡尘历劫的吗?”
金铃正色道:“我不是神仙。”
“是啦是啦,”不花喇擅自解释道,“你还只是个小道童,待你初成正果,便要历劫,到时逃也逃不掉。”
金铃摇摇头,道:“你小时候,住在什么地方?”
不花喇问:“多小?”
“你爹娘呢?”
不花喇道:“我只有娘,我娘很漂亮很漂亮。我有时候给人叫做野种。你知道吗?野种就是没有爹的意思……”
金铃以眼神制止她,低声道:“我知道,野种不是好话,师父不许我说这种词,你也不要说。”
“好嘛,你不叫我说我就不说。”
“你再讲。”
“我们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的角落里,有很多很多人。我娘是跳舞的,还有很多人也是跳舞的。也有乐师,弹的吹的都有。”
“唔。那是在哪?”
“嘿嘿,是在洛阳。”
“洛阳很远很远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花喇道:“有一天我娘给人打了,她气不过,就带着我逃出来了。”
她丧气道:“后来就没有许多好吃的了,我娘还总打我。”
“她为什么打你?你淘气吗?”
“她说不许我以后跳舞弹琴,不许再踏入勾栏妓馆,不许用身体取悦男人。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我长大就懂了。你懂吗?”
金铃摇摇头道:“不太懂。后来呢?”
“后来我娘把自己的脸划花了,我们一路要饭往南边走,后来我娘死了。”
“啊!那你呢?”
不花喇又得意洋洋:“我可厉害了。我会偷馒头,还会哭可怜。大家见我可怜,就给我吃的啦。”
“你不用哭,我也给你吃的。”
不花喇喜道:“你真是菩萨心肠!将来一定能成仙!”
金铃正色道:“我不当神仙的。我将来要做大侠,劫富济贫。”
不花喇道:“差不多,差不多。”
这回却轮到金铃发问:“你为什么叫不花喇?”
不花喇挠挠头,道:“我娘说,我爹是从花剌子模的不花喇来的,不过她自己也不肯定。你为什么叫小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