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哪里说起呢。
莉塞特想,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丑陋吧?
但她快要笑死了,她甚至不再感到愤怒了,她沉浸在仿佛嗑药的轻飘飘的愉悦里,伊底在她心里含情脉脉地低语,于是莉塞特放弃了自我约束,让她的本我占据人格的主导地位,轻松愉快地听着自己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教授。”
简单的单词被她含在娇艳的唇瓣间,无端染上了柔媚与性感,她天真地舔着唇,身体前倾,潋滟盈盈水波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含着无限的欢喜和深情。
为什么要自制呢?只遵循本能行事不好吗?想要笑时就欢笑,想要哭时就痛哭,喜欢谁就去亲昵,讨厌谁就去驱赶,什么都不用想,不用隐瞒,不用控制,只去追求快乐——
什么样最快乐?
思维短暂地暂停了片刻。
对了,交.配,繁衍,做.爱,人的本能不就是这样吗?矜持和优雅有什么用?想要就去追逐,去诱惑,去抢夺,为什么不让一切变得简单一点呢?
爱是什么?有生理冲动就好了,对象是谁根本无关紧要,是不是人类都无所谓,可惜她是异性恋,那么选择范围就仅限男性了,不过无所谓,她这么好看,只要她想,任何男人都不会拒绝她,对吧?
可惜自我会约束她的行为,让她不能去追求快乐,讨厌,用连枷砸她怎么样?
不对,她就是莉塞特,她现在很清醒……
她只是不想控制。
又不是人格分裂,她为什么会被分离出来?因为不需要?因为感性妨碍理智?因为她需要活下去不需要受到本能操控?
为了……保留记忆?
目光不经意扫到了查尔斯手底下压着的文件夹,莉塞特的视线刚要掠开,忽地一顿。
带着隐形眼镜睡一晚的结果会很惨烈,所以昨晚睡前她取下了隐形眼镜,而今早……
好像忘了。
几乎这个念头刚一萌生,视野再度转换,世界被分解成线条,随着她的意念一层层上色,接着是单独剥离某一部分,透过窗帘看到窗外的飞鸟,透过书皮一页页翻看书本上的文字,透过墙壁看到每个房间里的景象。
世界仿佛是图层构成,而她的视野能够分离出一个个图层。
就像是技能忽然变成了她自身的能力。
——真正意义上的透视。
如同冷水劈头浇下,莉塞特忽然被拉回了现实。
“……教授。”
她的声音颤抖着,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说出口的词句。
“我昨晚没有做梦。”
查尔斯按住文件夹的手指一紧,脸上浮现出错愕神情。
莉塞特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在她的眼中,皮肤,脂肪,肌肉,查尔斯的脸像是3d建模一样层层剥离,最后只剩下森白骨骼,又在她眨眼的瞬间猛地变幻成担忧神色。
“……”
莉塞特猛地闭上眼。
这个世界变得疯狂起来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体验过能力失控,她的技能从来都像是早就规划好效果,如同预先被设定好的游戏技能,不会出现问题,更别提所谓失控。
有什么不太对劲。
莉塞特现在甚至开始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感到惊讶了,在此之前,自己的心理状态已经糟糕到濒临崩溃,虽然她不会失眠,但是基本上其他抑郁症前兆都已经出现,所以她才那么迫切地想要自救。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她的bmi已经跌破15,上次对彼得提及的体重已经是加了一些的结果,不管算不算体脂比都已经称不上健康。
但是现在?她今天都知道了哪些真相?
她的人生一直被人操控,毁掉她右手的人就是她自己,早已熟悉的能力忽然失控,还有……
一段刚刚瞥见的文字在莉塞特的脑海中浮现。
被查尔斯压在手下的文件夹里,第一页。
玛丽安娜·莱恩(1854~1937)
1892年进入圣玛丽精神病院疗养。
“莉塞特?你还好吗?”
教授一贯温和的声音染上几分焦急,他匆匆移动轮椅,想要来到莉塞特身边。
莉塞特睁开眼,缓缓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很好。”
她用左手盖住不断痉挛的右手,沉默片刻,忽然问:“母亲去世的时候,是一个人吗?”
查尔斯起初没有回答。
过了会,他深吸一口气,说:“莉塞特,我很抱歉……”
……是真的。
莉塞特觉得有些眩晕。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查尔斯看着她的眼睛,一边观察一边慢慢说:“可以和我讲讲,我很乐意倾听。”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莉塞特直直地望向查尔斯,眼中的光亮如同野兽般慑人。
失控的愉悦感还残留在意识里,唇舌像是不受控制,只要她开口,就会倾吐出她保守了数年……数十年的秘密。
仅剩的自制让她嗫嚅着说出毫无保留倾诉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教授。”
莉塞特·伊丽莎白·莱恩木然地说,“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
——玛丽安娜·莱恩。
是她母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