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喔。”天外沙罗忽然打断了水岛京的话,用筷子捞起方才掉进锅里的肉,“我说过了,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是吗。”水岛京不置可否,开始吃起碗里的萝卜,“随你怎么说吧。”
夏目贵志适时地端起茶壶,为天外沙罗倒满一杯茶。
“要喝茶吗,沙罗小姐?”
“刚好我有点渴了,谢谢你,夏目君。”
天外沙罗接过茶杯,冲他一笑。
方才有些危险的气氛渐渐散去了,只有水岛蝶子还微微红着脸,没法从水岛京亲了她这件事里回过神来。天外沙罗和水岛京转而谈起了三岛由纪夫和太宰治。
“太宰先生,其实是个很敏感的男人呢,他那种观察别人的本事,只能说是天赋了吧?就算三岛由纪夫不止一次表示过讨厌太宰治,讨厌他的作品,讨厌他整个人。甚至在聚会时候当面对太宰治说‘我不喜欢太宰先生的作品’,太宰治也对他说‘你尽管这样说,可你还是来了,所以还是喜欢的呀。对不对,还是喜欢的呀!’……该怎么说呢,太宰先生果然很狡猾。在三岛由纪夫去世之后,他给川端康成的信件被发布出来,里面可是提到了他看了三遍斜阳,每一遍都很喜欢呢。哎呀,太宰先生果然说的没错——果然还是喜欢的呀。”
听着天外沙罗这么说,水岛京却得出了和文学完全无关的结论。
“这么看来,一定要在死前把所有的信件和日记都烧掉才行。”他脸色不大好看,“我可不想被后人拿来当作逸事品头论足。”
“害怕被人发现你其实很喜欢我的书吗?”天外沙罗笑嘻嘻地夹起竹轮,“没关系的,我不介意哟。”
“我很介意!”水岛京微微别开头,“再说,根本不用后人评说——我本来就不讨厌你的书。”
“哇!这么坦率还是我们的别扭鬼水岛大师吗!”
“吃你的饭!我又没说喜欢!”
“哈哈,我很开心喔。”
……
一顿饭就这样在友好的气氛里拉下了帷幕。水岛蝶子去厨房收拾碗碟,而天外沙罗和水岛京继续讨论文学。这次已经讨论到了战后日本女性文学,特别是以林芙美子为代表的女作家们,其个人经历对其文学作品的影响等等。两个人在“这类女作家究竟取材于自己的生活,还是将生活文学化”这一命题上无法达成共识,已经转战书房,决定用各种各样的专著来一决胜负。
夏目长长的叹了口气,决定留在外面,不去涉足那个趋向于白热化的战场。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翻开书,接着之前看到的部分继续看了下去。
……
杀死刺客并不是仇恨的终结。红衣浪人由刺客的刀法分析出了他的出身,确定他是幕府派来的。他问德子是否要复仇,德子抱紧了刀,拜托他教自己刀法。
在那之后,两人便一起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
……
……
不知是否是看了这本书的缘故,夏目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十六岁的天外沙罗。她比十四岁时高了不少,青春期那种过分的骨感,有了少女的曲线。那张褪去了稚气的脸庞,已然显现出日后那种官能性的美貌,有如初绽的花朵,吸引着旁人的视线。然而她身上那种刀锋一般凛然的气质却分毫未减,不如说,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像是见了血的刀,带着危险的味道。
在她身边,披着赤红小袖的刀灵散漫地架着刀,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喂,到了,大小姐。”少年一般的青年停下脚步,随意将下巴朝一边的屋子那儿一扬,“喏,就在这了。那个叫青江的家伙。”
天外沙罗停下脚步,望向那所住宅的眼瞳,已然变成了危险的荧蓝。
在她身后,红衣的刀灵嗤笑着,不屑一般耸拉下一边肩膀。
“这么浓的血腥味,我大概能想象到里面的场景了。品味这么差,他是把自己的脑子扔进垃圾桶里搅拌了三十圈以后才塞回脑壳里吗?”
十六岁的天外沙罗一语不发,只是迈步朝那座房子走去。在门口写着【浅沼】的门牌前停下了脚步。
透过米色的窗帘,可以看到温暖的昏黄灯光。阳台上晾着一家四口的衣物,可以看到一套十分可爱的小孩的衣物,柔软的嫩粉色上衣上还缀着可爱的蝴蝶结,大概是还没上小学的女孩的衣服吧。
天外沙罗眼瞳之中荧蓝色更深,她侧过头,唤了一声刀灵的名。
“赤音。”
“了解,大小姐。”
红衣的刀灵高高吊起一边嘴角,刀光一闪,门锁发出细碎的哀鸣,而后,门扉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了。
浓烈到熏人欲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