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了悟一个道理,这世上无人可依无人可靠。想要活下去,活得更好,只能靠自己。
容姨说,会想办法带他回宫。
他相信容姨真诚待他,却不信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所谓的父皇。
所以他只是笑。
那般境地,眼泪只能自苦,除此以外,别无它用。
笑着笑着,便成了习惯。
那些诋毁、谩骂、讥讽、诽谤…通通都能一笑了之。同时,也能让敌人无可奈何。
那许多年,便就这么过来了。
荣秋…她是他等待的那个机会,是帮他打开牢笼的钥匙,更是护他周全的护身符。那个时候的他,想的只有如何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也不懂,何为男女之情。
十岁生辰那日,荣秋给他准备了一桌酒宴。
宫里那么多皇子,唯有他的生辰不被人所知,每年都只有荣秋陪他一起过。那年她送给了他一枚血玉扳指。当年荣家给昌平公主的聘礼之中,有一块世所罕见的血玉。荣秋将那血玉融了,打造成扳指,送给了他。
他从未告诉荣秋,其实他讨厌红色,像那年行宫荷花池里染满母亲鲜血的荷花。
但在宫中生存,不可情绪外露,否则便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例外。
玉扳指也就戴上了,一戴,就是十几年。
荣秋死后,京城再无他容身之地。那玉扳指,便成了唯一悼念那个女子的遗物。
这许多年来,他分不清对荣秋是何种感情。只是想到她,有愧疚,有怀念,有怜惜…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敢再想起她。于是他便明白,或许他对荣秋有感激有感动,唯独不曾有过真心。
直到前年冬天,京郊别院。大雪纷飞,被人一语道破。
怒火汹涌而来,他几乎无法克制那股强烈的杀意。但在最后,他却出手救了她。祥叔不解,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那样做。
今日她成为他颠倒王朝的棋子。原本不该将她带来王府,他也不该与她废话,而是在城门未锁之前,让师良护送她出城,秘密前往百夷,方可保证再无任何意外。
他苟且偷生,忍辱负重二十多年,只差这最后一步。
她原本就只是他用来制衡楚央的棋子,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就如同当年的季风荷。
这一生他学会的是恨,是报复,是勾心斗角,是权谋心机。宽容不忍,恻隐之心,都与他无关。
他不该犹豫。
眼神里那层云雾慢慢散去,他神情再次变得淡若云烟。
“王爷。”
守在门口的祥叔走进来,看一眼师心鸾,低声道:“楚央来了。”
师心鸾听得清清楚楚,神色微微一变。
宫墨未再理会她,推着轮椅转身准备出去。
祥叔怔了怔,跟上去,询问道:“王爷,是否召师良前来…”
“不必!”
宫墨说完,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祥叔再次一怔,再次看了师心鸾一眼,目光有些怪异。楚央一出宫便派人去东宫传信,太子令谕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城门封锁,再想将师心鸾送出去,就难了。
王爷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却未有动作。莫非,是另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