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笑道: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们打些野味来。
我要吃烤象拔!
我还想吃呢!
这一路吃的都是鱼,嘴里几乎淡出鸟来。程宗扬有心打几只野兔、獐子,换换口味,与小紫逗了几句口,便上岸寻找猎物。
岸上林木莽苍,程宗扬不敢离船太远,沿著江岸走了片刻,眼前一亮,看到一只小鹿。他轻手轻脚地移近,然後飞身掠去,忽然侧方风声响起,程宗扬抬手一抓,却是一支削好的竹箭。
手指触到箭杆,便微微发痒,程宗扬心叫不好,连忙抛下箭支,一手掐住脉门,阻止血脉上行。那只小鹿听到动静,立刻弹跳著跃入丛林。
片刻後,几个人影从林中出来,却是几个蛮人。其中一名汉子有著古铜色的皮肤,头巾上插著几根野鸡翎毛,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那几名蛮人握著弓箭,戒备地看著他,过了一会儿,一名蛮人过来伸出手。
程宗扬试著把毒素逼出少许,见状一把拧住那蛮人的手腕,手臂一屈一伸,将他甩开。
周围的蛮人立即散开,各自张开竹弓,搭上剧毒的箭支。
程宗扬心里呯呯直跳,忽然叫道:麻黩!麻黩!还有相雅!相雅!
蛮人对视几眼,那首领发出一串鸟鸣。远处林叶晃动,过了会儿,一个白衣女子从树下跃下,是你!程商人!正是曾经见过的荆溪女子相雅。
程宗扬松了口气,我在树林里走,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射我?
相雅飞快地与族人交谈片刻,然後笑道:他们在打猎,好不容易围到一只鹿,刚射了一箭,你就跳出来。麻析怕你中毒,过来看你的手,却被你摔了个跟头。
程宗扬这才明白过来。相雅大大方方地拿起他的手,看了一下,然後从腰囊里取出几片树叶,嚼啐敷在他手上。
没事了。过一会儿洗乾净就好了。
程宗扬笑道:都是我的错,把你们的鹿吓跑了。麻黩呢?
他被荆棘扎到脚了,在山上。相雅抿嘴一笑,前些天有人说看到江上有船,是程商人吗?
是啊!我还给你们带了货物呢!
程宗扬临行时想著与荆溪蛮人的交易,请他们带路,专门带了些物品,结果一路都没碰到人,现在才知道他们是躲在暗处打量自己。
听说有货物,那些荆溪人都高兴起来。程宗扬手上的毒已经淡了许多,当即带著众人到船边,把准备的物品搬下来。
蛮族最需要的物资一向是铁器和盐巴,荆溪人也不例外。除了这两种之外,程宗扬还专门带了几匹布料,东西当然是孙益轩布行里的。
那些蛮人摸摸铁制的农具和小刀,都露出笑容,再看到布匹,更是欣喜。那首领捏了几颗盐粒放到口里,然後大声叫了起来。
他在说什么?
相雅笑著说:寨子里好久都没有盐了。
那首领又说了几句,相雅道:族长谢谢你带来的货物,不过程商人,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请你等一会儿,我们回寨子里拿来东西和你交易。
你们的寨子有多远?
来回要半天时间。
程宗扬道:那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相雅露出失望的表情。
程宗扬笑道:我急著回去有事。这些货物都留在这里,我下次来的时候,你们再给我交易的物品。
相雅高兴地说:程商人,太谢谢你了!
如果来的时候见面,自己跟著他们到寨子里走一趟也没什么,但今天已经初六,明天就是初七,孙益轩年前就送来帖子,王团练要在宅中请客。王家大少爷那件事不知道秦会之处理得怎么样,今天无论如何要赶回去。
相雅把程宗扬的话告诉首领,首领过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後说了几句。
相雅道:族长说,你把我们当朋友,我们就是你最忠诚的朋友,荆溪人的寨子永远都欢迎你。
程宗扬笑道:过几天我还会到这里来,到时候就到你们的寨子作客。
与荆溪人挥手告别,程宗扬撑船继续往上游划去,直到午时才看到那处乱石滩。这船自己无论如何也抬不过去,程宗扬把船拖到岸边,然後徒步去前面的县衙。
卓云君没有衣物,照样被褥一卷,由程宗扬扛在肩上。申婉盈扶著梦娘,小紫拿著剩下的象牙,跟在後面。吴三桂已经等了两天,见到家主身边多了一个女子,很是吃了一惊。
程宗扬道:船呢?给我配两个划船的,我是说什么也不划了!
三天前会之就把船送来,就等著公子赶紧回去。这船我来划,公子好生歇著!
吴三桂亲自驾船,把众人送回筠州。路上问起这几日的情形,吴三桂说昨日店铺开张,一天工夫就收了上千石粮食。城中人都说程记粮铺收粮施粥,善心动天地,连香竹寺的金刚也显灵下凡,因此不少人家都送了粮食来结缘行善。
王家大少爷呢?
冯大,法去看了,说烧得挺重。吴三桂压低声音,那个泼油的家人已经被王团练亲自下手活活打死了。
程宗扬冷笑一声,王团练下手够狠。会之怎么说?
会之说,那家人当了替罪羊,王团练面上没言语,心里恐怕对公子已经存了恨意。明日赴宴,城中的商人都在,他未必会说什么。铺里的粮食、钱铢,还有那些烟花,要想办法先运走。
死奸臣既然这么说,看来情形不妙。谁知道自己运气会这么背,刚在筠州落脚,就和云家安排的靠山结下仇。王大少爷的事算不得什么,但因此坏了自己的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城南浮凌江畔的粥棚人头涌动,除了滞留的民夫,城中的乞丐和周围十里八乡的贫户都赶来讨粥。连常平仓的班头也拿了只咸鸭蛋,在营门前就著粥边吃边喝。
程宗扬在船头看了片刻,然後目光移到常平仓那十几座巨大的仓库上。宋军的口粮供给都在这仓中,在江州与宋军对峙的孟老大和小狐狸这会儿知不知道,自己离宋军的生命线如此之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