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美啊,你能虚心好学,本官很是欣赏。只是你年纪尚小,能被取中县试案首已是不易,此次府试由本官为主考,虽说你我乃是故人,但本官却非徇私之人,且府试不比县试,文章写成后需糊名,故而切勿抱有侥幸之心。”
赵彦想了想,拱手谢道:“府尊之言学生记下了,故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增益其所不能,府尊一片谆谆爱护之心,学生颇为感激。只是学生听说前次府试时有人私通考官,于阅卷之时舞弊,学生对此甚为痛恨,只是心中也颇为惊恐。学生对自己的才学有信心,只是怕阅卷之时有人为了自身利益而影响评卷的公正,学生一人落榜无事,怕就怕那些人做的太过份,万一激起某些读书人的火气,再闹出些事情来,凭白污了府尊的名声。”
“毋须惊恐。”韩文忽然气吁吁说道:“科举乃是为国选材,偏偏有些人却钻进了钱眼里。前次府试何人舞弊本府并不知晓,不过既然本府履任到此,就一定会保证府试的公正与公平,到时本府会亲自监督阅卷,国美放心就是。”
赵彦点了一句便适可而止,他相信他的话已经在韩文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在府试阅卷的时候,韩文有非常大的可能会将自己的试卷单独拿出来看,只要自己的文章还过得去,想必韩文不至于那么绝情。
赵彦与韩文正在厅中叙话,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报……大老爷,前门外有二人持名帖求见,说是锦衣卫中所副千户与其麾下校尉,因公事想要与大老爷面谈。”
锦衣卫?这帮子败类找本官所为何来?韩文对于东厂与锦衣卫是深恶痛绝,可惜这两个衙门的后台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连内阁学士马愉都不敢轻撄其锋,更何况他这个小小的四品知府。
略微思量了片刻,韩知府还是对外面说道:“将他们带来此处吧,本官这就去更衣。”
赵彦见状,觉得自己该告辞了,便拱手道:“今日得蒙府尊教诲,学生受益匪浅,这便告辞了。”
韩知府又勉励了他几句,便命人为赵彦带路,目送其离开了厅中。
去时之路与来时之路一样,赵彦不是路痴,就算自己也能走出去,不过既然韩知府好心让人给他带路,他也不便拒绝,便跟在那衙役身后一边走路,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建筑与景物。
绕道府衙大堂时,赵彦不期然与那两名锦衣卫狭路相逢,按制民应避官,是以赵彦与带路的衙役避到一旁,等待对面带路的衙役与两名锦衣卫先过去。
赵彦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影,蓦然觉得很熟悉,略一抬头打算偷瞄一眼,不想却正看到那张才分别不久的面庞,只是他身上的装束已然换成了锦衣卫专属的飞鱼服。
‘李兄’这两个字正要出口,对面的李循却突然使了个眼色,赵彦会意,重又低头当起了‘鹌鹑’。
李循是锦衣卫?他不是家中次子么,虽然父亲李荐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但是李循却没有继承的权利,故而才投身于科举,如今怎么又摇身一变,穿上了一身锦衣卫的衣服来见韩知府?而且离去时还谎称是去拜会其父亲的故交好友?
赵彦带着疑惑回到客栈,李循当然还未归来,刘景、钱良才、张文渊三个人正坐在客栈大堂小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想必是三人闲极无聊,又做起了文字游戏。
刘景面色酡红,显然喝的不少,不过看起来神智还算清明,他见了赵彦笑着招了招手,指着桌上的片纸说道:“赵贤弟,你可算回来了,方才我等说起上次你在深州时运楼上出的上联,倒是一人想了一副下联出来,你且来看。”
上次赵彦给钱良才出的上联是‘前思后想,看左传,书往右翻’,如今时间已然过去了近两个月,没想到几个人还记得,而且还每人写了一副下联出来。
赵彦拿起纸一看,只见纸上当先写着自己那副上联,随后下面依次写着三副下联。
其一是‘坐北朝南,吃西瓜,皮向东甩’,后面写了个张字,应该是张文渊所作。其二是‘抚上弄下,走后门,手向前摸’,这是刘景所作。其三是‘越冬向春,语夏荷,子由秋结’,这自然是钱良才所作。
赵彦看完不由失笑,若说对的最好的,自然以张文渊为最,其次是钱良才,最后才是刘景,不过这其中最有意思的自然还是刘景所作,这位刘大公子风流不羁,如今离了家,倒是越发‘****’了。
见了赵彦的表情,刘景哈哈一笑,对钱良才道:“钱兄,如何?我就说赵贤弟是我辈中人,要不然如何能看懂我这下联。”
旁边张文渊是老实孩子,虽已订婚却尚未完婚,且并未接触过女色,闻言心中懵懂,茫然问道:“刘兄这下联有何深意?”
刘景面带深意的笑道:“张贤弟,愚兄这下联中,最有深意的还是‘走后门’三字,如今府试在即,今日便不与你说了,免得你分心。等府试过后,愚兄再好好给贤弟解说一二。”
“刘兄,你这可是误人子弟啊。”钱良才在一旁笑道。
走后门的典故出自《夷坚志》中《优伶箴戏》,与南宋奸相蔡京有关,张文渊读书涉猎甚广,自然知晓,不过刘景言语中的‘走后门’似乎别有用意,这却不是老实孩子张文渊所能了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