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能成为这个孩子的太阳,可惜我并不是。人活在世上,总是会被一些东西束缚住,有的无可奈何,有的心甘情愿,譬如我曾经的夫君,譬如小石头,譬如人间正道,譬如善恶对错。”
寂淑仪凝视百里汐的脸,温柔地说:“——你能成为他的光芒吗?”
百里汐微微皱眉:“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寂淑仪笑而不言。
半日后途径一座驿站,寂淑仪拿着信号筒下车。黄昏斜斜拉下树木与停鸟的影子,山边天幕涂上暗红色的暮霭,百里汐简单与她道了别,又回到车上。
如此行了数日,眼见玉门关,关口有寥寥商人旅者,穿着关外异族的衣裳,鲜艳明亮,牵着骆驼小憩。还有两位波斯族人,金发碧眼倒很是稀罕,留着浓密的胡子,见到百里汐与炎景生笑着点点头,推销手上的瑰丽宝石与金色戒指。
百里汐站在关外的土地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广褒沙漠,天空辽阔深远,她知道从这里开始,绿洲湖水,白云金山,那一个个神秘而奇异的精致国度,她都会逐一遇见。
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
干燥的微风吹过,夹杂点点砂粒,她眯了眯眼。
到了。
终于来到这里。
她转过头去看炎景生,男人半身披着斗篷,长长的发丝一缕一缕搭在脸庞上,他站在原地注视她半晌,才缓缓走上前去。
“景生,这里的夜晚,会有很多星星吧。”
“对。”
“是不是整条银河都能看见呢?”
“是啊。”
“听说那边的国家,果子特别甜。”
“是啊。”
“能住习惯就好啦,这些异族男子说不定生的还比中原人俊俏呢。”
“汐。”
她回过头,炎景生对她扬起一抹苍凉笑容。
一根极细的针扎入她后颈。
百里汐捂住后颈,惊愕地退上几步,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手指深深嵌入黄沙。
“你……”
她眼前模糊得不可思议。
见百里汐强撑着身子漂浮不定地摇晃,炎景生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一手摁住她的脑袋勾进自己怀里。
啊啊。
血腥的味道,中药的味道,她熟悉的味道。
炎景生轻轻抱着她的肩,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凉到她心底去,彻骨的寒,冷得她每一寸肌肤都在微微战栗。
他仰起脸悠悠望向天空。
“景旗是我亲弟弟。”
“他还守在炎暝山庄,我怎么可以让他独自一人面对一切?”
百里汐有气无力抓住他的衣袖,挣扎想抓紧,她太恨了,太恨这样的感觉,心中明明气急怒极,却做不了任何事情,这简直逼疯她,“不要傻,景生,你不要傻……”
她是为什么。
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
“对不起姐姐,我不能陪你看星星了。”
夜,炎暝山庄。
今夜无月凉如水,繁星如歌。
空气爽朗的没有一丝云絮,炎暝山庄的山群陡峰在黑夜中勾勒出巍峨壮丽的轮廓,山峰间仙火浮灯映照楼阁大殿金碧锦绣,又好似将万千星辰汇聚于山巅,熠熠生辉。
炎景旗送走几大门主,在书阁中阅完书信要务,这才歇下,揉了揉眉心,极是困倦。
“少庄主大人。”
茶香飘进书阁,一位鹅黄裙衫的侍女端上一盏热茶到案前,软声道:“已入子时,少庄主大人快就寝罢,这剩下的,明日再看也不迟。”
“金烛,你不晓得,”炎景旗笑了笑,“山庄今非昔比,事物繁杂,需要做的太多,好不容易步上正轨,切不可大意偷懒了去。”
“好的呀,金烛晓得啦。要不是少庄主您日夜操劳,炎暝山庄一夜败落,哪里能重塑去年容光?我听说山庄里的下人呀,其他门派那些人呀,都说少庄主您年轻有为,审时度势,稳重勤勉,日后定是能成大事的人呢。炎暝山庄在少庄主手下,一定比炎老庄主还在时更繁盛。”
炎景旗接过茶,无奈笑道:“就你嘴皮子油滑,父亲所作所为,我能企及一二分就已满足。”
金烛是年初从江南分舵过来的侍女,以前也服侍过炎景旗,容貌生的不错,心中惦记能攀上这位年轻家主,趁机多说些好话,朝炎景旗靠近了些,媚眼如丝,甜腻道:“所以说嘛,炎老庄主向来偏袒于您也是眼光高远,只要自己的孩子出色,母亲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子饮茶的手微微一滞。
不知为金烛错觉,身旁这位向来温和恭谦的清秀男子,眉目冷下一分,单单这一分,叫她没来由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