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揭开盖子扔在一边,捧起坛子仰起脸,朝嘴里倒去。
李知微惊道:“不好,她要自己吃鲛人骨灰!”
鲛人骨灰延年益寿,阿语本是强弩之末,再吃骨灰不定会发生如何来。
镇妖剑随即出手,卷带纯粹的仙气射向阿语,哪知阿语眼眸一横,背后蝶翼一挡一卷将镇妖震飞,生生□□广场外围的石墙内。
然而镇妖剑的灵气烧伤了她美丽的蝶翼,阿语回眸扫一眼翅膀上的屡屡黑烟,甩了一甩,继续享用骨灰,黄昏血红的天光下,那灰色的粉末散发出缕缕银光,泛着不可思议的迷人亮泽。那仿佛不是某种尸体焚烧后的齑粉,而是天上堕落的银沙。
眼见那鲛人骨灰从坛子口滑落到阿语口中,突然凌空一条紫光袭来,将坛子劈个粉碎!
鲛人骨灰纷纷弥漫在空气中。
百里汐脸色大变,寒气从脚底直窜冻结她的心脏。
她直接从屋檐上跳下,疯了一般冲过去!
寂流辉即刻出剑。
他再快,距离未免太远。
所有人大惊,阿语也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有人会打破这珍贵的鲛人骨灰——这世上唯一一坛鲛人遗物。她眼睁睁见得面前那一小团灰色烟幕随风消逝,再也看不见,她颤抖地伸出双手想抓住什么,最后虚握着空气,一点点抬头望向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女,眼里渐渐蓄起狠戾仇恨。
炎长椿一身紫裙,手握金蛇鞭,气喘吁吁横在炎石军面前,“不许你……”她因为些许的恐惧嗓音微微发抖,眉头却蹙得越发紧,她大声道:“不许你伤我叔叔!”
“小椿!”炎石军低声怒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淌落,“你快退下——退下!”
说时迟那是快,阿语居高临下望着她,一手抓过去,像是打了一巴掌。
她的五指指甲长而锋利,微微弯曲,呈现病毒一般的乌紫色,五道血痕深深刮开少女细嫩的皮肉,切断她的血管,割破了她的喉咙。
百里汐的身子刹在半路上,呼吸也要停止了似的。
她的脊背僵硬,双腿也僵硬,她眼睁睁看着炎长椿倒在地上,血从断裂的血管那里哗哗流淌出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寒冷了。
“小椿!”炎石军挣扎着去抱她,几乎在咆哮,“小椿——!”
“小椿啊——!”
百里汐花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才摇摇晃晃走过去,她看见炎长椿无神的眼,眼珠正在浑浊,缓慢地转动着。
炎长椿看见了她,微微张开了嘴巴,“……小……圆……阿强……”
她抬起手,百里汐握住了,炎长椿的手很软,是一个小姑娘柔嫩白净的手。
她气若游丝,血流满炎石军的手掌,“鸟窝……我帮他们做好了……在包里……”
百里汐轻声说:“好,我带给他们。”
炎长椿点了一下头,她仿佛看见百里汐白发披散,随风飘扬,她好像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个人了,那个时候她刚认识二哥哥。
原来以前就见过啊。
炎长椿闭上眼,手从百里汐掌心滑下去。
炎石军低下头,额头青筋暴起。
百里汐蹲在旁边,脑子有点蒙。
小时候,炎景生说:如果有个妹妹就好了,然后绝对要和百里汐分开养,免得被她带坏惹祸,定要她被个好人带着,跟着炎景旗就是不错的。
安总管一边笑道:那必定是大家闺秀,炎暝山庄门面担当。
旁边炎羽骅喝茶,哼哼两声表示肯定。
她不乐意了,妹妹是门面担当,我怎么就不是了?她还是小公主不成?
炎景生白她一眼,讥诮道:那你还真说对了,人家就是小公主,我绝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你可是她姐姐,也不得见她受委屈。
夜色的黑徐徐染过猩红。
李知微刚刚把镇妖剑□□,脊背开始泛起逼人的寒意。
那是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杀气和冷厉,疯狂而锐利。
像恶魔睁开了眼睛。
新的魔道?
他转过头,看见广场中心,红衣女人慢慢站起来,她抬起下巴,花岗岩石地砖在她脚下寸寸龟裂。
狂风大作,她乌黑的长发在随风猎猎而飞。这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仿佛从云荒尽头席卷而来,充满无以伦比的巨大胁迫力,竟然压制住阿语的血腥鬼风,逼得阿语不禁后退一步。
然后阿语被吞噬进风里,连同她身后巨大的血蝶翅膀一起。
然后李知微清楚地看见,像是时光倒流,神收回墨笔,她鬓发一抹褪色成霜白。
寂流辉站在远处,面容冰雪一般,只有瞳孔极轻地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