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一开口,现场立刻安静下来,所以她清亮的声音传出了很远。这句充满关切的话语比任何呼喝都管用,没有人再向前挤来挤去,围观的人甚至慢慢退后了些,又给大车让开了一条路。促使他们做出如此举动的并不是那一个个虎背熊腰的护卫,而是夏晗雪温柔的话语。
她是个闭月羞花、让人不敢逼视的美貌女子。更难得的是,娴静的她并不像其他大户小姐那样咄咄逼人、眼高于顶,哪怕是平头百姓见到了亲切的她都不会有什么疏离感。
萧靖探头探脑地看到了雪儿的状况,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未婚女子在大瑞朝抛头露面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经常呼朋唤友、相约踏青或办诗会的富家女子来说就更是如此。可是,这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孩儿家要站出来面对外面形形色色的人,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外面天气很冷,却有这么多人等在这里,真的很过意不去。”夏晗雪又是娉婷一礼,朗声道:“此番北去和亲未成,本县主并不曾有寸功于国家,亦有负圣恩,还害得百余同胞客死他乡。于情于理,都当不得诸位的礼。”
稍微顿了顿,她又道:“京城便是本县主的家乡。才到家便有家乡父老夹道相迎,更让人感愧莫名。请各位散去吧……这份心意,本县主会铭记一生……谢谢大家!”
朝廷的处置尤未可知。夏晗雪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条路是出城的要道。一旦被堵塞,不止车马难行,连消息的传递都会出现问题。她不忍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别人的事,这才出言相劝,希望众人能早些回返。
“县主何必自谦?你一个女儿家为了大瑞亲赴险地,该惭愧的是我们这些堂堂男儿!”
“北胡人狡诈无义,绝不可信!县主是大瑞的好女儿,怎能屈身于胡人的什么少主?那不是便宜了车舍里的畜生!”
“县主既已到了家,就不用再想草原上的那些糟心事了。天下芸芸众生何止千万,凭什么要你一个女子来承担这家国大事?”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柔声宽慰,一句句温暖的话语让夏晗雪的双眼有些湿润了。
刚才被她扶起的老妪颤巍巍地走上来,满是心疼地道:“看看,看看……多好的闺女啊!”
说着,她用树皮般粗糙的手拉起了夏晗雪的柔荑,低声道:“老身说句犯忌的话。一群男人没出息,才会赶巴巴地把如花似玉的姑娘送去给没人性的北胡人糟蹋……闺女,你受委屈了……”
看到广灵县主这般平易近人,全然不似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她也敞开心扉说出了心里话。
夏晗雪的眼窝本就很浅。听了这话,她的俏脸上顿时多了两颗泪珠。
见广灵县主落泪,来迎候的人里也有人哭了。许多提着篮子的普通人纷纷上前把东西丢到了相对较空的一辆大车上,随即行礼转身离开。
他们带来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全是些鸡蛋、水果或自家做的吃食。可是,这也是一颗弥足珍贵的拳拳之心:普通百姓能拿得出手的,只怕也只有这些了。
“嗯,这儿没咱们的事儿了。”难掩激动之情的萧靖不舍地看了眼远处的夏晗雪,笑道:“走,去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