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笼火白嫩的脸颊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活泼烂漫,极其可爱。“诶呀,这里封了什么东西?”
他歪了歪头,“是条丧家之犬呀!”
有了顾忌的地方,就无法在肆无忌惮。有了挂念的东西,就不可能超然物外。荒川之主早已经不是当初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今被人类囚困于方寸之间,其狼狈可笑之处,古笼火自觉一句刻薄都已是嘴下留德。
荒川之主不发一言,隔着冰面看过去。一站一坐之间,他们本来是平视的,古笼火却觉得又被他蔑视了。
也不算非常令人意外。
古笼火想,无论大妖还是神明,总有这样令人厌恶的特性。仿佛他们是珠宝金玉,纵落到了污泥里,也永远不会和旁人一样腐朽。只待擦洗干净,就又是宝光烨烨,完美无瑕。
“你在等那个阴阳师回来放你出去吧。”古笼火坐好,一时间倒显得很乖巧的模样,然而看表情又让人觉得,这样的捣蛋鬼绝不会真的乖乖听话,“可是她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她被人围住了,那个人也会御使妖怪,不过不是阴阳师。”他托着腮,圆圆的脸看上去可爱讨喜,然而话的内容却和他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按照这边的说法,是叫做术士吧,还是术师什么的?”
“术师和那个浑身是字的小女孩,能变成禅杖的样子,名字似乎叫螭?”
荒川之主不认得术士,也不知道螭器是哪个,只能大致猜测是哪一位神明。
“不是很有用的神器,到夜斗手上还能做一把刀,但是在术士手里却只能做根没什么攻击力的棍子。禅杖那种东西……如果不是能够勾起神器的回忆,恐怕早就被主人丢弃了吧。”
荒川之主的目光陡然厉了起来。
“说起来。”古笼火摸着下巴,“跟着江雪那么久,我还头一次知道她是神器呢。”
古笼火又敲了敲冰墙,坚固,无懈可击,至少凭他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打破的。尽管是如此坚硬的冰,却并不让人寒冷。触感微凉,像碰了一块温润的玉。
真是下了心思。
“她对你和对我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古笼火对着面前的冰敲了又敲,“她最喜欢的就是你,不知道这次你能不能救她。萤草那几个……她们的表现可真是没法看。”
远处传来了凌乱又匆忙的脚步声。
古笼火收回按在冰面上的手,对荒川之主恶意一笑,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其实他很清楚,荒川之主什么都做不了。江雪的情况越糟糕,他就越不可能破冰而出,让江雪遭受反噬。
所以他才要特意告诉他。
天生万物,各有不同。有的生来就可叱咤一方,有的辛苦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式神录里一场来势汹汹的恙,他是被压在最后的那个,也是平日里江雪几乎要遗忘的存在。
如果是一方大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待遇。可是他不是,即使再怎么努力的修行,他也不过是个小妖,打不破一目连随手布下的一个盾,受不了酒吞童子轻轻松松地一击。
即使内心充满痛苦和怨恨,这么弱,除了离开也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大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在命运面前,所有存在都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土。
在这种时候,这些永远高高在上的伟大存在,终于可以和他一样的丑陋无能。
“和我……一起痛苦吧。”
古笼火这么呢喃着,慢慢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来,一路走向了阴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