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夫人起身，迈着苍老的身子，重重地向赵姬行了一个大礼。敏代急忙起身还礼，还扶着华阳夫人的手。赵姬本想起身还礼，又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坐在位置上，安然受了这一礼。

华阳夫人笑了，赵姬能受她这一礼，代表了放下心中的仇怨，不会对嬴子楚的死，再对她做什么。

华阳夫人也没有坐下，郑重地言道：“赵姬太后能放下私怨，但我不能放下。”

“等下送你回去，我会在华阳宫大门，当着整个秦宫，再次深深行礼。虽然不能挽回我的过错，但我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也算是给你个交代，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只要我诚心行礼，我的族人们，必然唯你马首是瞻。”

“与此同时，会传讯给钟离，让钟殿来接管华阳宫，政儿不知道怎么用权，后宫事务，就让钟殿去管。并且宫外的那些势力，一起交给钟殿。”

这是有托付后事的意思，华阳夫人知道自己活不久，就要想尽办法让芈氏生存下去。什么脸面，什么权力，在乱世之中，唯有生存才是最可贵的。

华阳宫门前，许多小皇子、小公主都看着那道弯腰鞠礼的苍老身影。曾几何时，华阳宫的主人，向别人低过头？整个秦宫，都得知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都向华阳宫的方向看去。

华阳宫四周散发出许多高手气息，赵姬摆了摆手，那些高手气息都消去。赵姬拉着敏代的手，深深地回了一礼，返身向自己的宫殿走去，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华阳夫人依然保持着大礼之势，赵姬走远了，也没有收回，知道再也看不见身影，才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被老香一把扶住。

人老了，许多年不做这样的大礼，今晚做了一次，难免吃不消。但是华阳夫人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落寞悲哀的神色，只有淡淡的喜悦。赵姬回了一礼，已经算是给足了她的面子，至少在自己死后，族人们还能有个依靠。

只有这一处恩怨吗？华阳夫人又露出苦笑之色，还有一处，今晚必须前去谢罪，这是她欠下的最大的债。

嬴政的寝宫，也听到钟离传来的消息，嬴政言道：“母亲的怨气太大，华阳奶奶毕竟年事已高，又不会武艺，行那么大的礼，让我夹在中间情何以堪？”

芈宸叹道：“姐姐那是赎罪，赵姬太后受的起。那一礼，也是整个芈氏族人的一礼，在赵姬太后回礼的那一刻，芈氏就会受到甘泉宫的庇护。姐姐用心良苦啊，可惜我芈氏，找不出一位华阳宫的接班人，润儿还是不太懂事。”

钟离好似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言道：“芈氏有个人，做华阳宫的主人很合适，那就是孟姜，她乃是楚国紫萱公主，血统、地位，比润儿更高，也是公子心爱之人。”

嬴政苦恼道：“这时候说姜儿做什么？”

钟离叹了一口气，言道：“因为她还活着，乱世之中，只要不死，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芈宸疑惑了，但也没问，这属于嬴政的私事。想到孟姜和嬴政的过往，芈宸更是不敢多嘴一句，他们两人的情感纠葛，很难分清谁对谁错。

嬴政对钟离言道：“小钟，吩咐下去，明日让众妃子们带着孩子，随我一起去华阳宫用膳。让宫外的芈氏族人，也来吧，这么折腾下去，华阳奶奶很难挺过今年的冬天，还有什么恩怨放不下的。”

钟离点了点头，走出门外，向手下吩咐着。与华阳夫人亲近的人，钟离最清楚，让她去办此事，比其他人更合适。钟殿的建立，华阳夫人出了大力，钟离的那个承诺，都还没有兑现，办此类小事，自然会全心全力。

可没过多久，林叶和芈润急匆匆地赶来，芈润都快哭了。看见钟离在门口，急忙说着一些话，钟离听的眼睛睁大，这么折腾下去，华阳夫人还能活的了吗？

拉着两人，直接进入了寝宫。

到了里面，芈润好似长大了许多，当即跪下哭道：“请大哥救救我家奶奶，她出了华阳宫宴会，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颐陵殿。我不知奶奶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润儿知道，奶奶一生都不敢去那里，现在去了，肯定不是好事，她的年纪太大了，身子吃不消。”

嬴政、芈宸，猛地站起身，他们知道华阳夫人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