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世恒也不理会,仰着下巴道:“厚颜无耻!吾辈羞于与你为伍!”
萧遥又说:“有空请景公子逛翠微苑赔罪。”
景世恒不说话,直到进入店铺内坐下,才忽然问道:“何时?”
萧遥:“……”
你他喵不是羞于与我为伍吗?景大公子,你的节操呢?
两人对视,萧遥一脸茫然,景世恒满面真诚。
此时无声胜有声。
“偶向威远市里过,众儒尊酒共欢歌。十年别泪知多少,不道相逢泪更多。”
就在萧遥和景世恒互相质疑对方人品的时候,一个婉转悦耳的女声响起,店外,一个纤腰欲折的藕裙少女写了一首诗,自己吟了出来。
“是她!艾娘子……”景世恒嗖地一声弹了起来,萧遥才站起来,景世恒已经飘到了门口,跟鬼影一样。
萧遥心下坏笑,传言果然不虚,早听说景世恒钟情翠微苑头牌艾娘子!如此看来,自己花二十两银子外加一首抄来的诗,请艾娘子来捧场不算亏,真能勾起这些众读书牲口的狼性。
雪花酿成本高定价就不能低,只有卖给文化阶层才能赚钱。因为担心自己的词和酒吸引力不够,所以萧遥才斥巨资请来了当红歌姬艾娘子。当然,这还是因为艾娘子喜欢萧遥的词的原因,否则,区区二十两银子根本请不动。
店外又是一阵喧闹。
“是艾大家!”
“翠微苑的头牌艾小娘子?她怎么来了?”
“早听说艾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首诗太美了!”
“十年别泪知多少,不道相逢泪更多……”
“艾娘子跟萧九郎什么关系?为何雪花酿酒铺开业,她都亲自来捧场了?”
景世恒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艾娘子的皓腕就往里拉,三分儒雅,七分奉承,不住地夸艾娘子的人妙衣妙诗更妙。
有景世恒和艾娘子这两个县里的名人打头,能进入雪花酿酒铺与他们喝酒,已经成了一件幸事。书生们也接二连三上来写诗,凡是做出诗词来的,都学了艾娘子的样子,自己吟着进入酒铺。
即兴作诗不是易事,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才五个书牲过关,而且诗词作得歪瓜裂枣,姑且算得上格律工整平仄有序。
而萧遥已经沦为店小二了,端茶送水上点心。人太少,酒还不能上,只能先上茶点,让他们打发时间。
萧遥直接烧了一壶开水用现代方法泡茶,也不是标新立异,实在是宋代流行的点茶法太复杂,他压根不会。点出来的茶泛着白沫,有些像卡布奇诺,而泡的茶茶叶都不一样,自然看起来黄憋憋的,泛着浓重的苦味。
五个书生中有三个第一口喝茶就喷了出来,剩下两个意志力坚定,悄悄吐到了袖子里。景世恒道貌岸然最是无耻,他抿了一口茶,脸色骤变,却故作从容,又把茶水吐回杯子里去了,看上去最从容优雅。
艾娘子第一口喝茶的时候,差点呕出来,但好歹昨晚被萧遥仔细叮嘱过,所以,很快她就按下了不适,慢慢品茶。她毕竟出身勾栏,即便如今众人争相追捧,以后总会吞些稀奇古怪的恶心东西的,或许是受过某种专业训练,忍耐力远强于书生们。
良久,或许是不觉得恶心反胃了,艾娘子才挤出笑容道:“九郎的茶也非是凡品呢!冲泡简单却飘逸,符合大道至简的道理,味道苦涩却余味微甜,更贴合苦尽甘来的哲理。”
五个书生却对艾娘子的话笃信不疑,浑然忘了刚才喷吐的丑态,纷纷拿起茶杯又喝起来。然后,这群王八蛋果然喝出了诸多哲理禅意,一个个争先恐后抒发自己的感悟。
景世恒犹豫再三,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是耐不住苦,悄悄吐了回去。然后,他居然敢一脸陶醉地道:“这茶果然妙不可言!颇有古意,真如魏晋逸士之狂放不羁……”
萧遥在一旁瞠目结舌,看群魔乱舞鬼魅魍魉,却绝不喝自己面前的茶。
尼玛,这是搬家前林宛雪从山上摘来的老茶尖,生的,前两天萧遥拿铁锅炒了两下,糊了一半,不苦才怪呢!他心道,书牲们果然虚伪到爆、阴险到炸,老子不跟他们一起学儒学考科举,实在是明智之举!
话说回来,这群家伙这么虚伪,这么不愿违逆艾娘子,对萧遥来说也是大好事。苦茶能接受,烈酒你们还好意思贬低?
日头渐渐高了,酒铺又进来了十多人,嘉宾们的成分也就越发复杂起来。
有一人凑一句互相支援进来的县学学子,有抓破头皮拿学生作品充数才进来的教书先生,有偷偷花重金买诗混进来的商人,有悍然改诗溜进来的衙门书吏,甚至还有一个拿抽签的句对拼凑进来算命先生。
真可谓五毒俱全,哦不,是群英荟萃。
这时,大家在探讨着酒铺的装修风格,有人说空空如也丑陋不堪,有人说没有凳子有辱斯文。艾娘子却说这风格颇具秦汉古风,大家席地而坐,喝酒聊骚,哦是聊诗,非常有韵味。于是乎,话锋一转,众人有开始吹捧起这酒铺的古典雅致来。
怕大家等得不耐烦,萧遥提议让艾娘子唱支歌活跃一下气氛,又被一群书牲喷了个狗血淋头,大意是艾娘子作诗死了好多脑细胞你这畜生还忍心让她唱歌?艾娘子来这里就是天大的面子了,你算老几,还敢让她唱歌?
然后,艾娘子表示她喜欢萧遥的新词,要唱一唱,众人立马喝彩表示很期待,并勉为其难地附带着称赞了一下萧遥的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艾娘子清唱萧遥写的《临江仙》,声音不够婉转,韵味不够浓厚,但众人却色眯眯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