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买了一顶范阳斗笠,遮住大半个面目。就这么赶着大车,上了路。
这天气炎热,在太阳地里赶车的车夫,原本个个都戴草帽和斗笠的,倒也并不引入注目。
这一路行来,倒也顺利。
越是顺利,武松的心里越是疑惑起来。
这似乎不是开封府和京师巡检高手们办事儿一贯的风格啊。公主被掳,一路上也没见官兵设卡搜查,这着实叫人奇怪。
原本武松是不怕遇到临检的。
一旦远远地瞧见有官兵拦路搜检,正好把这两个小姑娘移交脱手。从昨日下午到今日早上,这一路逃来,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在更早一些时候,无头苍蝇似的的及不择路胡乱逃窜,是很容易一头撞上大票官差捕快的。今日的情形已经完全不同。从天不亮离开黄河岸边,到雇车,到一路向东又向南这么驱车慢慢地走来,所经这一路上各寨土兵各乡团练的情形,都瞧在眼里,都是稀松平凡。
这也就是说,即便再遭遇什么拦截,只需从来路上倒着逃走,便不愁落入法网。毕竟上一日是在不知虚实的情形下仓促出逃。今日却是在看清了官兵动向之后,有备而逃,于是完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恨的是,这一路上竟然没遇到半个官兵设卡,也不曾有半个官差追上来查检。
这倒把武二郎弄得来十分尴尬。
又不好意思无缘无故地抛开席子里头裹着的两个小妞不管。
就这么八里十里三十里五十里地越走越远,停不下来的节奏,渐渐就进入了应天府的低界。
武松的心里暗暗骂娘。
这帮鹰爪,特么的实在恁不中用。真是想不到啊,竟然都不给洒家认真预备个跑路的借口。
就这么赶着车一直走到了晌午。
生怕小姑娘们中暑或者饿死渴死,不得不在路边的脚店停下车来打个尖。
这地方,已经过了济阴县南,到了六福集。
实在不敢再往前走了。这应天府怎么说也是东南西北四京之一,屯驻的禁军马兵不是一般的多。一旦惊动了千军万马,还真是插翅难逃。马军可不是寻常县衙里的快手可比的。
于是就在这六福集的谢家店里坐下来。
两个小妞也从席子筒里放了出来。
御萝莉一头的草屑,嘴唇暗红干燥,虽然还没开裂,却也够呛。蔫蔫的萎靡着,分明是饿得渴得已经没力气乱发脾气了。玉萝莉大概是没睡够,一脸晕菜的样子。看样子她倒不渴不饿,大概一路上都在睡觉,睡得一头汗,脸色反倒红润了些。
武松心里头也觉得蛮抱歉的。
早晓得这官差是这么懈怠,一早就该放了这两位,没必要这么穷折腾。
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做都做了,也没啥后悔的。
大不了就是分手前请这个两个好吃好喝一顿再走呗。
于是就教店家好酒好肉的,统统都上些来。
又问店家:“你这里有没有冰镇的果子汁?”
这河南河北,硝户最多。用硝制备冰薷饮,原是常态。却不知为何店门口悬挂的水牌上并未写明。
店小二便点头哈腰的道:“客官,不巧得很。此物昨日还多,今日却是没有了。明日也是没有的了。”
宋时店小二最爱饶舌,武松也不觉其怪。
“是没硝还是没冰?有硝没冰的话,那便赶紧去做来。我倒不急,可以等着。”
小二赔笑道:“不是有硝没来得及制冰。其实就是没硝了。昨日有豪绅出来收货,这周围四厢八店的,一时都没了货。小店倒是有百年老井一口,这井水到是清甜凉爽,要不客官就拿这井水凑合凑合?”
武松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不是谢家店一店之事,只怕其他脚店里也不会再有。
点点头,“那就来一壶井水,要三只碗。”
小二嘴里应道:“好嘞!”
却并不动脚,依旧站在跟前絮絮叨叨地推销说道:“这水即刻就给客官打来。然后还用些啥?本店自有肥鸡嫩鹅,也有驴肉火烧。”
他这意思分明就是不在本店消费的话,想喝不要钱的水,那就慢慢等着吧。
武松皱了皱眉,却不肯乱发脾气。
“有熟牛肉没?”
没次打尖,他总是要这么问一句的。牛是耕田利物,向来是最稀有的。官府禁止私宰牛只。不过现在是农忙,牛因为下地崴了脚而变成肉食,倒也司空见惯。
尤其是现如今世风不古,农夫若是故意想让牛脚不小心折断或者崴伤,那还不容易么。
不过,这年月民间的牛只,多在地主富农的手里头。家境差点的,只能去官府租牛。
官府也是挺不易的,替农夫考虑得十分周到,各县都有若干耕牛,农闲时派给士绅拉车,农忙时租给农户耕田。规矩本身极好的。奈何这些没良心的县吏勾结懒惰的农夫,总喜欢故意把牛弄死,好让脚店有牛肉发卖,也好从中抽取一分两分的抽头。
所以但凡是有牛肉买的脚店,不拘店家规模大小,都是跟县吏有些勾搭的。
武松不是非要吃这牛肉不可,却是有心找个背后有后台的脚店,方便问话。
一听这客官这么问,小二脸上顿时就来了精神。
眼光发亮,声调却变小了许多,小声说道:“昨晚儿刚宰出来的新鲜黄牛,价钱略贵些,客官要来几斤?”
武松大手一挥:“要二十斤!先切十斤来!另十斤先放着不切。”
放着不切的意思就是稍后打包带走。却不让厨房里现在就先打这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