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对夏侯云歌说,亦似对他自己说。
这一次,他终是手软了,他相信,下一次绝不再手软。
黑影一闪,隐入重重帷幔之后,传来吱嘎一声开启暗道机括的声响,随即殿内归于一片死寂。
夏侯七夕没想到祁梓墨就这样走了,留下她的命悬在夏侯云歌的刀刃下。
夏侯云歌心头再次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竟有些握不住。正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夏侯七夕这个祸患铲除,紧闭的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一道人影飞了进来。
夏侯云歌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短刃已哐啷掉在地上。
来人竟是东朔!
夏侯云歌心头抽痛加剧,再无力支撑,捂住心口瘫在地上。
夏侯七夕似终于抓住一线机会,抓起掉在地上的短刀,不管不顾就向夏侯云歌刺来。
“住手!”殿外传来一声怒喝。
轩辕长倾一袭紫金蟒袍,翩然进门。一手负后,气势磅然,沉眸一扫满是血污狼藉的大殿,眸光愈加深邃。
东朔已会意,四处查看,却未发现丝毫可疑踪迹。
夏侯七夕一把丢了短刀,哭着爬向轩辕长倾,拽住他的紫色衣袍,“长倾哥哥救我……姐姐要杀了我,要杀了我……长倾哥哥救救七夕吧。七夕好怕……”
夏侯云歌努力撑起身,抓紧拳头,“只恨你还活着!”
怎么有人如此不知廉耻!方才还一口一个“墨哥哥”,现在便又“长倾哥哥”。
夏侯云歌嗤笑一声,这才是轩辕长倾口中所说的不知检点。
心口的疼痛不知为何一波胜过一波,夏侯云歌身子一颤勉力才支撑没有在人前倒下。心中大斥这副身体,不管之前这副身体和祁梓墨之间有多么复杂的恩怨纠葛。现在的祁梓墨,都是她夏侯云歌的死敌!那个危险又阴狠的人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轩辕长倾寂静伫立,俯视夏侯云歌满身血污还在倔强维持骄傲。心头似微妙一恸。
“长倾哥哥……七夕身上好痛……长倾哥哥……呜呜……”夏侯七夕哭得双眸通红,抚摸素白衫子的血污,楚楚可怜之态让人怜悯。
轩辕长倾斜睨夏侯云歌一眼,终于温和搀起夏侯七夕,“别怕,她再不敢伤你。”
夏侯七夕心中春江荡漾,就势欲栽倒在轩辕长倾怀中,却被他不着痕迹躲开。他可不喜欢被血弄脏衣服,有些距离地搀着夏侯七夕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温声低语一句。
“襄国,此事不得张扬。”
“长倾哥哥……是要护着姐姐?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夏侯七夕染血的手一把抓住轩辕长倾的大手,眼中泪光盈盈。
“王妃近日精神不太好,时常发癫,她只是将你错当仇人。”轩辕长倾抽回手,拿起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指尖染上的血渍,随手将帕子丢弃一边。
夏侯七夕心头一冷,手有些颤抖地攥住被角,唇边努力勾起一丝笑意,“七夕知道了,长倾哥哥放心,七夕断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才乖。”轩辕长倾温软一笑,清俊的容颜,风华无双。
夏侯七夕有一瞬看得呆了,沉浸在他柔软的笑容中无法回魂。“长倾哥哥……姐姐既然病了,可要好好养病。今日将我错当仇人还好,若日后将长倾哥哥……长倾哥哥要尽快医好姐姐。”
“那是自然。”
他温柔得好像一潭暖水,似乎又回到儿时,那个宠溺她的大哥哥。
夏侯七夕心头荡漾,撒娇地软声柔语,“长倾哥哥,七夕浑身都好疼,可以不可……今晚留下来陪七夕?”
“东朔,去请依依过来,为襄国公主疗伤。”轩辕长倾的声音蓦然有些冷。
夏侯七夕猛然一个激灵,声音有些凉,“七夕怎好劳烦长倾哥哥宫里人。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也都很高明。”
“太医院人多口杂,我岂能放心将你交给那些老匹夫。”轩辕长倾眼底的笑意加深,却如秋风瑟瑟,“况且,你姐姐也是气你说她与人有奸情,才诱发癫症复发。”
夏侯七夕娇躯一颤,低下头,声音细小若蚊蝇,“长倾哥哥放心,七夕绝口不向外人提及今晚之事。”
偷偷侧眸看向半伏在地的夏侯云歌,夏侯七夕心口一阵狂跳。她不敢保证,夏侯云歌会不会将祁梓墨的事告知轩辕长倾,若那样,她将在越国再无立足之地。
不行,她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长倾哥哥!是我一时糊涂,听信宫女挑唆,诬陷了姐姐和上官将军。姐姐因我才发病犯狂,就让我将功折罪,亲自照顾姐姐吧。我愿为奴为婢,以求姐姐原谅。”夏侯七夕柔声祈求,目光水雾盈动,好生娇弱可怜,让人不忍拒绝。
“皇后下懿旨禁足,你便在荣庆宫好生养伤吧。”轩辕长倾起身,口气不冷不热。
夏侯七夕仍不死心,一把拽住轩辕长倾紫色的袍袖,戚戚哀求,“就让姐姐留在荣庆宫,由我来照顾。姐姐就要嫁给长倾哥哥了,我们姐妹也没时间再聚。”
轩辕长倾淡淡抽回衣袖,再不发一言,抱起地上的夏侯云歌,径自走出大殿。
夏侯七夕跳下床,欲追出去,浑身都疼,栽倒在床下再起不来。只能眼睁睁望着轩辕长倾的孤傲背影,渐渐融入深浓的月色之中……
那个她生生期盼的身影,却愿意抱夏侯云歌那个贱人!还如此不加掩饰地袒护那个贱人杀人之罪!
夏侯七夕心口一片僵冷。
“长倾哥哥,那个贱人到底哪里好?十年前,她差点杀了你!你难道都忘了?”咬紧满口贝齿,恨不能咬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