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汤药的,为首是一位绛衣云纹公公,面色和善,微微含笑,浮尘挂在臂弯。公公身后有两个宫女,低首敛眉,很是规矩,一看便知是宫中宫女。
夏侯云歌明显感觉到小桃肩头有些微颤抖,脸上亦呈现些许不安。
鼻端的中药味,寂静的房间,这诡异的氛围,夏侯云歌迅速做出反应。
“你们都下去吧。”夏侯云歌站起身,望着桌上安静的药碗,眸色晦暗。
“是,王妃娘娘!”喜娘一脸奉承笑容,行礼告退,赶紧招呼众人退下,随手将门阖上。
夏侯云歌眯眼看向那公公,“敢问那是什么药?”
“太后娘娘口谕,摄政王妃还不跪下。”绛衣公公保养的极好,从面容上看也就三十左右,声音却显得苍老。他向前走了两步,脚步极轻,感觉上绝非等闲之辈。
“魏公公!”小桃声音凄厉,握着夏侯云歌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你……你不是随先皇后……随葬了嘛!”
“原来,小桃还记得洒家。”魏公公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放佛连嘴唇都未张启,“你这叛主儿的奴才还能活到现在?”
小桃浑身瑟瑟发抖,瘫软的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夏侯云歌的腿,哭喊道,“奴婢没有,娘娘,奴婢没有……”
夏侯云歌背脊挺直,对小桃喝了声,“给我起来。”
小桃的反应更是奇怪,唇瓣哆嗦,两股战战,竟是站不起身来。
夏侯云歌用半边身子挡住魏公公阴暗的眸光,“小桃,你也出去。”
从小桃的断断续续的的话语中判断,这位宣太后秘旨的魏公公曾经应是伺候“夏侯云歌的母亲”。
而小桃反常的表现更添了一层神秘,看来确实需要找小桃了解一些原主的情况了。
夏侯云歌神色自若的坐在椅子上,静待魏公公的下文。
魏公公眸光微转,微尖利声音低喝,“太后娘娘的口谕,王妃竟敢如此不敬。”
夏侯云歌不做声,继续等下文。
魏公公也不急着道出实情,只对身后两个宫女挥挥手,“你们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宫女对他唯命是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魏公公向夏侯云歌靠近两步,保养极好的脸上,微浮现些许怅惘,感叹一声,“小公主变了,先皇后在天之灵也会高兴。只可惜,小公主已认不得奴才了。”
夏侯云歌神色清冷,眸光深远,“你到底是谁的人?”
魏公公苦涩一笑,“老奴文献德顺圣皇后影卫魏安!”
夏侯云歌审视着眼前跪下的魏安,隐于长袖中的素手微曲,朱唇轻启,“影卫魏安?”
“老奴参见小主子!上苍庇佑小主子,让老奴今日还能得见小主子。”魏公公光鲜的面皮僵直无情,眼框却红了,“时至今日,奴才仍谨记自家主子,分分秒秒不曾忘记!”
夏侯云歌眸光微转,起身露出素白玉手,虚扶一下,“魏公公,今日是?”
魏公公依然跪着执意不起身,看一眼外面守门的两个宫女,将声音压到最低,“老奴知小主子对老奴有所怀疑,不会轻易相信老奴。老奴亦有不得已苦衷,日后小主子自会知晓。不过日后,小主子但凡有令,老奴莫敢不从,任凭小主子差遣。”
魏公公用力在地上,叩了三叩。
“什么意思?”夏侯云歌眉心一紧。
忽然冒出来一个影卫,是否有人故意设套,她不得而知。
魏公公的脸上浮现憎恨之色,“这轩辕氏的老毒妇,想逼您喝下绝子药!几次三番为难小主子,老奴碍于身份不能明着帮小主子一把,实在有愧。”
夏侯云歌安静望着桌上汤药,“绝子药?”
“哧”一声,夏侯云歌笑了,带着无尽嘲意。绝子药?太后怕她诞下子嗣,她又岂会生下轩辕长倾的孩子!
魏公公头抬起头,泪流满面,双眼迸发出无尽的恨意,“小主子,这碗药绝对不能喝啊!轩辕家是要夏侯家自此断掉唯一血脉!而且轩辕长倾亦默许此事,可怜小主子腹背受敌……”
魏公公重重磕了一头,无奈的只剩哭声。
“他也知道这事?”夏侯云歌浑身紧绷,犹如从酷暑至寒冬,绝色的容貌上染上阴寒。早就知道他会有此选择,还是忍不住身心俱寒。
魏公公抹了一把眼泪才颤声道,“小主子,您在越国身份尴尬,一定要处处小心谨言慎行,若有毫厘差池,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劫难。老奴人微言轻,恐不能护住小主子。不过小主子,待一切尘埃落定,老奴就带小主子逃出去。”
夏侯云歌眸底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她不动声色,悲凄声音呢喃一声,“原来我的夫君亦要害我。”
“老奴不敢欺瞒!确实如此!他并非当小主子是妻啊!轩辕家,皆是人面兽心,小主子可不能心慈手软,对轩辕家的人动感情。”魏公公眼底迸出浓烈的恨意,“轩辕长倾在南耀为质子时,先帝爷对其视若亲子,没想到终是养虎为患,他以怨报德,不但毁了南耀国,还要毁了小主子一生。”
说着,魏公公已涕泗横流,似椎心泣血。“不过这药老奴本要换掉,却不知被谁偷偷去掉一味重药,虽不至于此生无子却能滑胎。对于小主子也没太大影响,老奴便应付太后娘娘,亲自送来了。”
“药性改了呀,是落胎的吧。”夏侯云歌呢喃一声,似染寒霜。
“小主子,您说什么?”魏公公没听清楚,只看到夏侯云歌微微张合的红唇。
“我说,既然无害,喝了亦无妨,你也好回去交差。”夏侯云歌灿然一笑,似拨云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