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怒,她恨。
可冷静下来,墨白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她父亲声传天下,公开承认她与墨白的关系。
上清山那边,也似乎就此与她恩断义绝,再无关系了。
到现在,一切都在用事实告诉她,她所有的侥幸都在变成虚无,她确实无路可走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条路,离开这个深渊一般的世界。
可是别说不甘心,就算甘心,她也没法轻易做不出来。
正如墨白带他在明珠看尽凄惨那一夜,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这天下有用,就算想自己了结自己都变得对不起整个天下。
她在感受着艰难,却是应该抬头看看,墨白比她处境其实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还能在墨白的安排下留在这深宫里看似煎熬,却总是还有片刻踹息的机会,而墨白却在刀光血影里,只能前行,得不到半刻安稳。
没有办法,生活在这时代,她与墨白又都生在权贵之家,更因缘际会的特殊结合在了一起,他们的路,无论是苦是甜,都得走下去。
……
两位御医,一名丹师,并没有退走,既是等待墨白问情况,也是存心要留在这里看看这闻名天下,曾挂招牌“天下第一”的明王,究竟是何等本事?
这不奇怪,身份有高低,可在自己熟悉,并且为之称道的专业面前,却没人愿意承认比别人弱。
陆寻义的情况他们是清楚的,已经奄奄一息,药石难治了。
三人见墨白正襟危坐,为陆寻义拿脉,不由几次对视,眼中各有含义。
终于墨白缓缓睁眼,在数道目光下,他看向诸人,见林素音眼中也有一丝紧张,倒是微微意外,不过他没多看她,而是看向三位医道名家,再次拱了拱拳:“情况比我想象的好一些,有劳诸位废心了!”
“不敢!”这次三人回礼很快,其中那丹师见墨白神情还算和气,不由告罪一声道:“听殿下的意思,陆先生的情况……”
墨白点头:“有真人吊住一口元气,又有诸位日以继夜的调理,还有希望。”
说罢,他看向林素音:“我要施针,你且先去外面歇着!”
林素音知道不方便,又看了一眼陆寻义,然后点头出了门。
墨白又看向那显得有些尴尬的三人,心中倒是了然,他们想留下。
只不过不好开口,毕竟偷师学艺,乃是大忌。
墨白其实并不反感,他很欣赏一心为医,只求多学点东西的,不理外事的医道名家。
便是他自己将心比心,若是看到医道出众的强者,那也是可以脸皮不要,死磨硬泡也要请教的。
毕竟医道不是武道,是造福大众的功业,他来到这世上走一遭,若说要留下什么东西的话,最期盼的便是自己的医道,只不过前些年潜引,没能找到合适的传承者而已。
这医道一途,也非看看就能当真学好的,再加上嫡传弟子,确实就要考察的更多一些了。
并没有赶他们出去,与其他医者交流,他不介意。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没想学,人家只是不服气,想看看他墨白怎么敢挂天下第一的名头而已。
对他们笑了笑,拱了拱手,三人面上顿时一正,同时一礼:“多谢殿下,我等冒昧了!”
墨白笑了笑,再次抱拳:“三人行,必有我师,今后说不得还要向诸位请教!”
三人闻言,顿时看墨白的眼神都变了,齐齐拱手:“若有用得着我等,殿下尽管开口!”
“请!”墨白抱拳!
“请!”三人走上前,回礼。
剥开陆寻义上衣,顿时时间,一道道暗黑色的黑点,浮现在他胸前和背上,墨白眼神微顿,这是战斗时受到剑罡攻击所致。
墨白手持银针,忽然金针绷直,绿色光芒隐现金针之上,在旁观的三人都屏气凝神没有说话,皆认出这是丹师手段,以木之生气行针。
只见墨白忽然手如电闪,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刺入陆寻义心房。
三人眼神皆是一颤,好险没有叫出声来,谁见过心口命脉敢如此快速行针的,稍有差池便将让陆寻义归西。
他们忍不住连忙观测陆寻义的气息,待见他没立时亡故,方才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又傻眼了。
只见墨白手幻化出残影,在陆寻义是身上如下饺子一般,一根根金针便如穿花蝴蝶一般,插入陆寻义周身大穴。
没有一丝停顿,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颤抖……
三人只能望着墨白手中那不断幻化的绿影发呆,这一刻他们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传说中的“三字经”才能描述他们心中不可描述的想法。
……
林素音在门口等了许久,逐渐这间小院来了许多医者,之后又有许多人徘徊在了外面。
林素音初时微楞,好一会才搞明白怎么回事?
医者是想来看看“天下第一”的神医,究竟是否为真。
而那些杂役丫鬟徘徊在外,也是来观望个真切,打探消息的,其中大部分都是各家主子身体有些老疾的,不管明王在怎么可怕,想摆脱病痛的心思,却都是有的。
当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林素音身边,和她见礼时,林素音就真有些懵了。
真人也来了。
林素音其实心底有想法想问一问,难道真人阁下也会生病么?
不过,这里的热闹却是让她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若是待会墨白出来时,一脸颓废,那恐怕得丢人丢到全天下。
终于,那道紧闭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