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没有理睬沈博南,说道:“在卑职看来,对犯人用刑,这本不是罪过,但轮排之刑,实在有违人道,卑职不能坐视不理,卑职认为.......纵然是锦衣卫,纵然是南镇抚司,做事情,也要有底线。”
“底线!”
沈博南镇抚悲愤尖叫道:“梅长运百户为国尽忠职守,审问犯人本就是职责所在,你一句底线就能把滥用职权的罪过抹去,秦钟,你到底是我明人,还是他西齐人!”
秦钟看向沈博南镇抚,得罪这位镇抚,他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于是冷冷说道:“卑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金陵城外的秦家村,自然是明人,镇抚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我的卷宗。”
“好一个性情男儿。”
穆老将军那身蟒袍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金线勾勒的飞龙栩栩如生,他看着秦钟,说道:“你说,是因为梅长运百户对那个女奸细用了轮排刑法,才致使你前去阻挠,老夫来问你,这又是为何?”
“将军,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血有肉,我大明帝国军人,一向在战场之上浴血奋战,什么时候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手过?”
“将军,如果当初换您来领兵前去南梁,你是否会和长宁侯一般,让手下兵士**那些罪臣家的女眷?”
“在卑职看来,这都不是人该做的事情。”
“够了。”
穆老将军打断了秦钟的话,冷冷说道:“强词夺理不说,荒唐也不去说,在我看来,你不过就是个意气用事,妇人之仁的少年郎,先前我听闻,你能在乱军之中斩杀南梁刺客,又在鸿胪寺与西齐长公主对招不败,原以为你有些能耐,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言归正传。”
穆老将军微垂着眼帘,说道:“锦衣卫北镇抚司秦钟,滥用职权,阻挠南镇抚司办案,罚俸一年,杖责三十。”
好一个兵马大元帅,好一个军方老祖宗。
出场不到半个时辰,三言两语没有任何解释与道理,以军队中惯用的霸道手段,竟然要在大庭广之下,扒了自己裤子打屁股。
一旁虎视眈眈的南镇抚司校尉在沈博南的授意下,队列中走出五人,便要锢住秦钟手足,意图把他按倒在地上。
劲气四溢,狂风顿起。
五名校尉瞬间倒地,秦钟那身百户官袍迎风飘荡,穆老爷子握住太师椅的把柄,看着他,面不改色问道:“你......这是要造反。”
秦钟没有去看震惊的沈博南,也没有顾虑周围的环境,门内外将近两千名锦衣卫全部沉默,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年,有些迷茫。
这世上,竟然还有敢违背穆老将军意思的锦衣卫,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
他以为他是谁?
真当有陇国公与太子当靠山就可以无法无天?
徐太历曾经对秦钟说过,他这辈子,只适合当七杀,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很多时候秦钟对于自己这段多出来的人生,产生过很多的疑惑,这个世界复杂的有些难以想象,安身立命与宏图霸业好像就是两个背道而驰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齐头并进,他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肆意妄为后的痛快。
想得多,就没法做得多,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去做。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几名哀嚎的锦衣卫,衣摆渐渐归于平静。
门外的北镇抚司锦衣卫骚动起来,黑色海洋缓缓挪动,随即沉默。
一座王撵来到了秋彤巷,御林军的金色盔甲刺眼夺目,身后鲜红色的斗篷迎风飞舞,手中长矛直指苍穹。
御铃军统领,边策大将军掀起面甲,严肃无比。
王撵极其庞大,仅次于皇帝陛下的御撵。
宫内的二位殿下,一向深居简出,从未出现在民众的眼前,即便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也是在皇家园林案件之后,才渐渐开始走向朝堂之中,被陛下授予越来越多的权利。
而金陵城里的百姓也都知道,他们还有一位公主殿下。
据闻,公主殿下名唤邸嫣,容貌清美,知书达理,性格温婉,但凡有幸见过殿下的人,都夸赞不已,近年来,金陵城乃至全国达官显贵们,谁不希望自家子弟里,出个有能耐的晚辈,把帝国之中,最尊贵的那朵鲜花摘下?
谁都知道,公主殿下极受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恩宠,含山乃当年太祖皇帝发迹之地,乃大明龙脉所在,当今陛下会把这等封号给予公主殿下,可见公主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拥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而宫里乃至朝堂之中,谁又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又是多么的宠溺?
什么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就是。
大明建国两百余年,含山公主是唯一一位拥有等同亲王规格待遇的皇族女性,那座王撵与太子御撵如出一辙的尊贵,车身上花纹却更为华美秀丽。
这座王撵自打造之日起,便从未出过宫。
今日,它从皇城之中出来,走过金陵城里所有主干道,在百姓们敬畏与狂热的注视下,来到了秋彤巷。
含山公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