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集老将军拍了拍叶培的肩膀,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哈哈大笑道:“我孙子想要的女人,爷爷一定会让你娶进家门。”
有个宋国少女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与村庄,正冒着风雪,往西锦城赶去投靠远房亲戚。
有位国公爷正看着自己女儿憔悴的容颜心疼,用调羹小口小口亲自喂药,也有位老将军正在忧心自己孙儿的婚事。
还有位太子殿下,披着厚厚的大氅,正在一间小院前,迟迟不敢走进去。
他的身后,站着十余名身上盖着白雪,却纹丝不动的大内高手。
年关将近,即便是最寻常的百姓都开始置办年货,金陵城内祥和一片,就连北城那些只知道斗狠打架的闲散汉子,都低眉顺眼的回到了家中,给他们的老父老母重重磕头。
陈提,原南镇抚司小旗官,死去的梅长运百户的大舅子,正提着盒糕点往家中赶去。
年已三十的他至今未婚,侦缉院内的老人们都知道,这个小旗官靠的不过就是当年的梅长运,如今梅长运死去,沈博南院长却没有迁怒于他,反而升了他的官,如今的陈提,已是侦缉院某部头目。
这不是因为他能力出众,而是因为他是梅长运那个小妾的哥哥。
因为那个小妾,怀了梅长运的孩子。
对于梅长运遇害的案子,沈博南依然在追查,穆老将军依然放在心上,但好歹也快过年了,所有人都放下了担子,准备安心过年。
陈提也不例外,他低头走进小院,拍掉身上的白雪,笑着冲内堂喊道:“霜霜,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糯米糍,刚刚尝了一口,能甜掉牙。”
见无人应答,陈提还以为是孕妇嗜睡,自己的妹妹说不定正躺在床上歇息,便轻手轻脚的往里屋走去,不知为何,他的手放在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
推开门,陈提便看见数名锦衣卫百户横刀立马站在妹妹的屋中,一位年轻的千户大人,正坐在床沿边上,静静看着熟睡中的霜霜。
陈提见状,把已经出鞘的刀重新收了回去,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见过秦千户。”
秦钟抬头望去,对沈青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屋子内只剩下了秦钟与陈提兄妹二人,霜霜还未显怀,如今酣睡在床上。
“大人,不知您今日.......”
“来看看你们。”秦钟站了起来,走到陈提面前,笑着说道,“那天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过你。”
陈提看了眼秦钟,随即低头说道:“卑职,不知道大人什么意思。”
“如此最好。”
秦钟走回床边,一只手放在霜霜的小腹上,端详了番霜霜貌美的容颜,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是亲兄妹,至于冒名顶替的是哪个,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你对那个喜欢穿红裙子的女人忠心耿耿,这点我很佩服,但是.......”
秦钟看向陈提,语气低沉:“但无论如何,我是锦衣卫千户,职责所在,侦缉院何等要害,我不可能看着你在那里待下去。”
陈提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千户,微笑说道:“大人,我们都有把柄在各自的手里握着,如果您要做这些事,就不怕我来个鱼死网破?”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死了也没关系,可您呢。”
“您是千户啊,十七岁的千户。”
秦钟深深看了眼陈提,沉默许久,忽然说道:“你,还想要这肚子里的孩子吗?”
一直从容不迫的陈提因为秦钟的这句话,眼神中闪过了丝慌张,他迅速镇定起来,微笑道:“大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从你妹妹上了梅长运的床之后,你每日都偷偷给梅长运的差水里下药,方子我先前在北镇抚司看了,是让男人绝后的东西。”
秦钟抚摸着霜霜平坦的小腹,看向陈提说道:“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是怎么让你妹妹怀孕的?”
陈提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连你爬上自己妹妹床的次数都知道,所以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秦钟看着陈提,淡淡说道,“我能理解你们,毕生隐姓埋名,担心受怕有一天会死在我这种人手里,今天来,我拿你孩儿的性命威胁你。”
“滚出侦缉院。”
秦钟直径走过陈提,打开房门说道:“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在报复你,所以没有必要担心,我锦衣卫金陵卫所,两千多号人,缺个负责采购衣物和每日供需的官吏,俸禄和你现在的一样,过完年就来报道吧。”
“还有,告诉宰父旻,今后别再让我看见她。”
秦钟走了,领着那几个凶狠恶煞的百户骑着马离开了陈提的小院。
陈提神情复杂,细细思索番后,放弃了去通知宰父旻的想法,他来到霜霜的床边,解开了被秦钟封住的穴道,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爱意。
在这个凶险的世道里,他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敌国探子,唯一能够寄托情感与依靠的,便是这个当年与自己一同来到金陵的‘妹妹’,如今,还要加上她肚子里的孩儿。
“殿下说的没错。”
陈提抱着霜霜,轻声道:“那位秦千户,认真起来真的很可怕。”
“这样也好,今后,我们便好好过日子吧。”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霜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了陈提的话,她欣喜的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娇媚的脸蛋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此刻的她,浑身都透着母性光辉。
秦钟接过何无忧递来的大氅披上,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一口热气呼了出来。
这么快就要过年了。
自己也很快便要离开这座城,还真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