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城下人那枯燥的叫喊声过去,堪堪流逝了半个时辰,他便听见了内城里的一片马蹄声。他知道那小兵已经把人带来了。
“几位大人,他恐怕已经把情况跟你们说了。嗯,还麻烦你们帮忙瞅瞅,这下面的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马?”见几人上来,他连忙快步接上前去,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怕他们作拿自己什么,因为他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便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个性——这群人都是直爽的军人,想让他们办事,还是公事公来的好。
“哦?让我来看看?”几位军使之中自然也有高下之别,这边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那边便有一人迅速的接上了话茬子,径直走到了城门的垛口便朝下探望了一下。幸许是一片乌七八糟的景况并不能看到什么吧。那人还大声的喝问了城下一句:“是忠将军的人吗?”
“正是,正是!”城下的反应很快,立马便响起了一片应和声:“我们是接到了调令是要前往汝南的,因为事情紧急而错过了扎营的机会,还请城上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城休息一宿。我们的人不多,也就那两千余。”
“既是如此,还请稍待……”军使点点头,似乎已经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便向一直张望着这里的他肯定道:“确实是自己人。”
“那好!”他放下心欢喜起来,朝着城门口的士兵大声的喝道:“开门,放行!”
“是!”命令一下士兵们自然迅速的行动起来。
城头上的他看不到这一切,但从自己手下所兴起的动静中却是很真切的感受到了。他随即转头朝向军使:“既然同是从江陵出来的人,那还请几位随我一齐下去一趟。说实在的,我有心结识这位夏侯忠大人呢。还请军使大人帮我引荐一番。”
“呵呵,那倒没有问题。”军使迅速的对视那一眼,黑暗中的脸突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却是对着这位一直想着升官的城门守点头应承下来。毕竟在这个事情快要成行的时刻,他们实在不愿意因此而再生什么枝节令事情变得糟糕,对于那城门守的请求他们自然是会为他说情的,只是这说情的对象不是什么曹军的夏侯忠将军而是李晟军的大将黄忠黄汉升。
事情简单而利索的进行着。随着绞盘的放松,吊桥的落下,襄阳南大门的打开,黄忠领着五百踏着矫捷的步伐迅速的进了城门。才越过城门动,他也没有任何多话,只是轻轻的一挥手,蜂拥而入的五百人便四散而去,飞快的控制了城南门的各个角落。其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倒让跟着几位军使下楼正要与他见面的城门守官和他的部下们看的目瞪口呆:“你……你们在做什么?”
火把在入城士兵的手里被点亮了,在灼灼热光的照耀下,黄忠那并不显得的苍老的身影出现在惊讶者的面前,他取下了头盔,露出了那令所有襄阳士兵都熟悉的面容:“没做什么……我们只是来接受襄阳城而已。”他微笑的说道。
“接……接收襄阳城?还用得着接受吗……襄阳……襄阳原本不就是丞相的吗?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惊讶者的错愕令他言语失常,他到现在为止还以为。眼前的队伍是曹操的队伍。
“哪里有什么误会?襄阳之地奶堂堂景升主公之领。主公虽死,然大公子尚在,如何归得到曹操这个盗贼的手中?如今,曹贼在赤壁大败,其自身已是难保,又如何能顾的到你们?”黄忠冷冷的看着错愕不已的一群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我们今日乃是奉大公子之令接收襄阳城池。呵呵,随便也是要算一算你们这群人的旧帐。主公尸骨未寒,居然就把基业拱手让给别人,哼!你们很行啊。”
“将军饶命!饶命啊,将军!”见黄忠说得严重脸色严厉的紧,这边被控制起来的大小几十号人,顿时泄了气赶忙不禁的跪倒在地上俯首告饶起来,“将军,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上面的那些人决定的,我们这些吃饭当兵的哪有办法违抗啊。还请将军明察。”
“明察?我自然会明察的。不过,你们这些人若说是一点差错也没有,那也太糊弄人了吧?”黄忠瞅着他们的脸说道。其言语中虽然依旧抓着那一点不肯放松,但在语气上无疑有了些许的松动,似乎已有不要他们性命的意思了。
“将军我等都是听上面的命令行事,就算有不对之处也是身不由己啊。将军即便再怎么厌恶我们,也当晓得我们所为并罪不致死。肯请将军宽大我们一回,给我们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吧。”众人匍伏于地痛哭流泣的说道。他们都是明白人,在城门这个流人最多的地方干了这么多年,哪里还听不出黄忠话中的意思。眼见黄忠却有不杀自己之意,他们自然是迅速的蛇随棍上,连连保证不已了。
见他们如此这般听话,黄忠自是满意不已。不过心中的满意他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对于这些如同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在眼下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是不能给他们以任何好脸色看的。你必须冷着脸对他们,用自己手中的力量给他们以威慑,令他们服贴起来,就像那强劲的大风一般,一阵阵的吹过总能让地上的草服贴恭顺。
挥挥手打发队伍散去,入城的一万人马迅速的分作了四路两千五百人的小队奔向了茫茫的夜中。都已经入城了,他们这下子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动静,纷沓而起的脚步声把整个襄阳城都给惊动了。长于安乐之中的人们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惊惶的从睡梦中醒来紧张不已的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局面。
蒯家的大宅自也是在城中有了动静之后才有了灯火的。尽管夏侯惇临走之前将襄阳城的防务完全托付给了蒯越,但在处于这么一个大后方,平日里又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并不晓得眼前的事情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步的蒯越,自然不可能像战时一样吃睡都在兵营之中。已经五十好几他也是一个老人了,作为一个豪门中人他的吃穿行止自有一套规矩,在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这规矩自然是还在的。在处理完一日的事情之后,他倒是很按时的睡下了,直到这一系列变故的发生。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惊醒的蒯越迅速的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宅院的大堂之上,听着外头一片杂噪无章的声音,他神情严肃的询问自己的管家蒯忠。
“老爷,似乎是敌人攻进城来了。”蒯忠抖着花白的胡子,神色颇为紧张的应道。
“敌人?哪里来的敌人?”蒯越闻言微微一愣,不解的疑惑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满城都是这么说的。外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了。”蒯忠苦着脸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外面……?”蒯越脸上的困惑更盛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说话间,忽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临近,而后停下了,似乎有一路人马直接来到了自己宅院的跟前,随即响起了震天的敲门声:“蒯越先生在家吗?我家将军欲与先生一会。”
“你家将军?”蒯越闻言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莫不是襄阳城真的破了?”他怀疑着,但又觉得这不太可能:“哪里有敌人能直接攻到这儿来呢?何况还是无声无息的破了城池。”他想了半响,头痛的摇了摇脑袋,终于决定暂停这种毫无头绪的暇思。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去想其他问题都是无济于事。蒯越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眼下的自己该怎么做。“容我更衣一番。”他大声的对着外面喊道。这只是一个托词而已,事实上早已穿戴整齐的他需要用这么一个借口来拖延一下时间,好将家人安排妥当——像他这样的大宅院是绝对有备着地道的,那本是为了万一,在襄阳一贯的平和之下,就连蒯越自己也不曾想过真的有要用这地道的一天。
此刻外面的人显得很有耐心,至少他们都一直保持着安静,直到蒯越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自己打开了家门。
门在宅里宅外两边亮起的火把照耀下慢慢的打开了。身着一身青色锦袍的蒯越领着身后早已整备好兵甲的家丁出现在大门的开启处。除了蒯越本人,他们大都抽出了身上兵刃。那明晃晃的锋利在灼灼的火光中闪耀着令人心惊光芒。宅院的墙壁上自是同样出现了一群群拈弓搭箭的士兵,他们以同样戒备的神情紧张的注视着门外的人们。对方的宽容给了蒯家已整军的机会,而他们并不因此而感谢对方。在这里,什么皇帝主公之类都没有他们自己的家主重要。只要身为家主的蒯越一声命令,他们这些人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向外面的敌人杀去,而不管其他。
当然蒯越这边是以自己的刀枪作为后盾面敌,而作为敌人的黄忠自然也不会端着美酒佳肴来与蒯越会面。虽然城中的战斗一时还没有结束,分散到各门去的兵马还没有收回,眼前供黄忠掌握的也就是此刻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这两千多人,但黄忠却很巧妙的利用眼下黑夜虚实难定的这个背景,将自己手中的这点人马分散开来,隐隐重重的在整个蒯宅的周围造出了一片浩大的架势,让人一望而去便觉得包围着自己的人绝对不下一万之数。
“见过异度先生!”看蒯宅的大门被打开,蒯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黄忠连忙上前几步对着蒯越行礼道。尽管眼下彼此之间还是敌人,但对于在本身就是荆州人的黄忠来说,曾经是自己同僚的蒯越无疑是一个值得自己敬佩的人,无论是在学识、机谋上,还是为人处事上,都是如此。
“你……你是汉升!?你怎么会在这里?”听到了黄忠问候,见到了黄忠那并不显得陌生的身影,蒯越显得十分吃惊,他绝对没有想过已经是长沙李晟帐下大将的黄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们夺取了襄阳吗?”蒯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然而一切全都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如此!”黄忠缓缓的点头,随即抛出了一个对蒯越来说犹如惊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曹丞相的军队已经在赤壁被我家主公与刘皇叔以及孙权的联军所打败,八十万大军土崩瓦解,曹丞相自己生死不知。如今江陵和襄阳都已经落入我们的手中了。”
“……”听得这个消息,蒯越更是吃惊,他骇然的站在当场,许久都不吭一声,似乎在努力的消化眼前这个对他来说绝对算不得好的消息。直到半晌之后,他才抖了抖那因为脸上变色而略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巍巍的问道:“那现在你们想怎样?”
“我需要你们的配合!”黄忠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