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又看了荀攸一眼,捻须说道:
“韩遂左翼人马中,虽说掺杂了羌人、氐人、胡人多个部落,但是人众还是以羌人为主。羌人部落本以烧当羌、先零羌、钟羌三种迭起为雄,但连年征伐,汉、羌交兵不休,烧当、先零二羌衰败,钟羌亦分裂成多个部落。所以,羌人部落虽多,但却互不统属,军力不齐。”
“但是也正因羌人部落种类繁多,无立君长,想要策反这么多的羌人部落,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而且这些羌人部落会互相掣肘,韩遂以一军之力,就可以利用这一点,让羌人部落互相监视,牢牢将羌人部落约束在麾下,如果我军贸然用谍子潜入羌人部落策反,不禁起不到效果,反而会引起韩遂的防备,因小失大。”
荀攸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贾诩听到他的话,点点头,笑道:
“我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并不打算去策反羌胡各部大人,而是从羌人崇信的巫者入手,羌人部落虽然互不统属,但他们却有相同的神袛和信仰!”
“羌人迷信巫卜,若遇上种种怪像,军心必定惊疑。不过恰逢天时,收到奇效的还是几日前的那场小雪。昔年边章、韩遂兵犯美阳,夜里遭遇流火划空而过,军心顿时大乱,汉军趁机出兵,将叛军打得大败。”
“所以虽然韩遂担心久持军心生乱,又是急于求战,又是派兵督领,但只要战局稍稍不利或者僵持,最不稳定的羌人还是会将战局与天象、怪事等种种异常联系起来,这时再有巫者从中怂恿,军心有很大可能会陷入大乱。”
听贾诩说到这里,荀攸再次展颜一笑。
“那韩遂军的右翼人马,只怕除了联络阎家、赵家这等明里的豪强外,骠骑将军和文和公也有了其他暗中的安排。”
此事甚是机密,荀攸因为后续参与大军就地筹粮的“足食”事宜,并不参与其中,但他还是通过观察和掌握到的这些蛛丝马迹,猜测到了阎行和贾诩的一些暗中安排。
对于荀攸的猜测,贾诩笑而不语,而是转而指着逐渐逼近的韩遂大军沉声说道:
“运筹帷幄,我辈已经是竭尽所能。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泰山能否崩于眼前,就看这最后一筐土石落到哪一方的头上了!”
这个时候,荀攸也笑了,他的眼力很好,已经看到了从中军传令而来的令骑,喃喃暗道:
“只怕骠骑将军,已经决定自己亲手加上这最后一筐土石了!”
···
两军的兵力相当,随着韩遂大军压上,很快就和列阵迎击的河东大军碰撞到了一起。
自忖窥破河东军阵虚实的韩遂,此时威风凛凛站立在战车之上,得心应手地指挥己方大军歩骑全面压上,轮番进攻河东的军阵。
而河东军阵面对加强了两翼兵力的韩遂大军,确实也没有实现原来的战局设想,不仅在两翼兵力上,没有很快形成优势,而且随着韩遂大军歩骑的轮番进攻,全面战线逐渐被韩遂大军挤压,有的两军交战处已经陷了下去。
身处中军的阎行能够明显感觉到韩遂军咄咄逼人的攻势,他总览全局,通过身边的令骑、旗帜、鼓号等手段有条不紊地调动着军队,尽力维护着战线的完整:
只见战车压住阵脚,强弓硬弩紧守两翼,各部兵马的旗帜按照中军的指令移动集结,一队队士卒跟随着军旗奔走调动,轻骑甲士川流涌动,将士们前赴后继,英勇奋战,死死顶住压上的韩遂大军。
从决战开始,韩遂大军的攻势就很是犀利,己方阵型稍稍处于劣势,忙于指挥各部、稳定阵线的阎行额头很快也渗出了汗水,但他还是利用巧妙的调度,稳住了战局,不让韩遂大军有更大的突破。
而此时在他的手中,还有一支由中军铁骑、马腾军精锐部曲、杨丰率领的轻骑组成的预备队。
阎行大可根据战局变化,逐渐加入预备队,一步步扳回各处的劣势,然后通过反守为攻,击退久攻不下的韩遂军。
但阎行不想循规蹈矩,单纯击退韩遂军,他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要在两军酣战、互相纠缠之际,将这一支能够快速调动的奇兵全数调度到己方的右翼,用最精锐的歩骑和数量上的优势,出奇制胜,击溃韩遂麾下军心最不稳定的羌胡部落,一举扭转战局。
这其实就是削弱了左翼、中军的军力,将全部预备队加到了右翼段煨的征西军上。
而想要完成这一目标,阎行需要麾下的兵马做到这三点。
第一,兵力大幅加强的征西军对敌人能形成决定性的优势,而削弱的左翼、中军又不能被敌人迅速击破。
第二,占据优势的征西军能较快的突破或达到包围、夹击、侧击韩遂中军的目的,从而获得全军压倒性的优势。
第三,征西军必须能较快速度的进行机动。
想到这里,阎行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两军厮杀的阵线,决心已定,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再等一个恰当的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