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议中的纰漏?郡中才士辈出,陈长文提出的匠坊与郭奉孝的乐府都可令百姓安乐郡中富裕。”说到今日的郡议,荀悦认为颇有几分大开眼界之感,难以想象在辽东这般苦寒的地界竟有沮授这样的智谋之士为燕北出谋划策统筹地方,这大约也正是燕北敢于南下讨董的底气所在了,“尤其是沮太守的屯田修渠造路……如果晚上两年,待郡中田产分与百姓六千,不,五千顷就足够了,到那时便可有数千田卒空闲,可以闲时发徭役,农时发田卒,修路造城便可不违农事,方为上策啊将军!”
燕北心里装着其他想法,听到此话却也不住地点头道:“不错,燕某非是没有人手,而是各司其职后无有空闲……先生欲在辽东行田策,不知筹划几何?”
“尚需一段时间,待到三月,老夫便为将军走访郡中各地,亲眼探查一番,到粮食大收,半年可期吧!”
燕北点头,却是再也耐不住心中思虑,开口对荀悦挑明道:“先生,燕某所言的纰漏,便是今年要向西进兵,进攻辽西郡,您没有异议?”
“将军是知兵之人,为何向老夫问战策?”荀悦面上无比惊讶,转头望向并马的燕北诧异道:“麴将军、高校尉等皆为人杰,沮府君亦为胸腹包藏天下之人,征战之事,将军何不去想他们解惑?这刀兵之事,实非老夫所长。”
若是赶上卢子干清醒的时候,那才是一尊隐于辽东文武双全的大才……燕将军今日不对啊,为何言语如此扭捏?
“先生,不反对燕某向辽西发兵?”
燕北算看出苗头了,荀悦似乎不像刘虞那样忌讳战争。
“老夫不知战事,不过有公孙氏在辽西,辽东兵马再下中原便危机四伏。”荀悦沉吟道:“该打,要想奉迎天子脱离苦海,便要执掌幽冀二州……仲卿将军,陛下还在西凉人手中,等待臣子相救,幽东不可有片刻懈怠啊!”
到底荀悦是有理想的,否则以他的才能根本没必要投奔到自己麾下。
人家是在借燕氏的鸡,生汉室的蛋呢。
不过这样也不是坏事,荀悦投他是为了辅佐他兴复汉室,但要想兴复汉室燕北便要成为北方霸主……这与他的想法殊途同归,他要在乱世生存下去,也必须成为北方霸主。
至于成为北方霸主之后,是兴汉室还是再有别的想法,就看到时候的局势吧。
燕北比起虚无缥缈的理想,更注重实际。东征高句丽对他有利,他便东征高句丽;若与高句丽交好对他有利,他也不会整天把开疆辟土挂在嘴边。
这个道理在振兴汉室上也一样适用。
兴不兴汉室可以到时再说,他燕仲卿要先把燕氏复,不,是先把燕氏兴起来!
“燕某自不敢松懈,不过仲豫先生,在下还有一请。”不多时他们便离开襄平行走在城外的泥泞小道上,燕北问道:“能否请陈长文代你巡视郡县……三日前州府刘公派人送来贺燕某成家的使者到了,新年伊始,燕某亲自前往蓟县向刘公贺新年,借此机会,我打算举荐仲豫先生做幽州别驾,最差也要从事才行。”
“将军是担忧与辽西开战,州府那边?”荀悦只是微怔片刻便想通关键,问道:“将军要在下去州府做什么?”
燕北摇头,随意说道:“您的才能足矣担当幽州别驾,州府更能施展才华……刘公只知治政不喜武备,时常告诫我要安分守己,不要轻易言战。可当今之世,我又哪里敢安分下来。放下天下举目皆敌,我若安分便只能等着那些鼠辈用数倍、数十倍于我的军队毁掉我的一切。可刘公不懂,他始终认为只要他不惹人,人便不会害他。”
“他说的肯定也是对的,可燕某人终究不似刘公那般仁厚。”燕北说着便自嘲地咧嘴笑了,有时候他真觉得刘虞那种为人处世之道才是对的,“我身上有那么多的过节,又怎么能不让别人来害我呢?”
荀悦对并马的年轻人这几句话感同身受,若非作为燕北的幕僚,他着实想不出辽东郡的紧邻除了幽州牧刘虞与那些拱卫在燕北身边的乌桓人之外,整个北方各路诸侯居然都想杀掉他。
高句丽、公孙度、公孙越、公孙范、公孙瓒、袁绍,这些人都希望取他性命而后快。
虽然有些已经死在杀燕北的路上,但公孙度明显只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我也没什么需要你去做的,只希望当我与公孙越开战后,刘公的州府里能有以为向您这样的长者,能为燕某说,说上那么几句……”燕北从马背上跃下,拽着缰绳把坐骑从泥坑中拉出来,抬起一直说出一个词汇,“说上几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