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示意徐辉祖、徐增寿二人免礼,说道:“众卿均是朝中重臣,今夜诏至此,却是有一事不得不议。议事则重于一个议字,众卿可畅所欲言,勿拘于礼制。”
众人齐应。
朱允炆看向李景隆,微微点头。李景隆环视一番,沉声道:“燕王要反!”
众人默然。
黄子澄、齐泰被李景隆相约进宫,自然已知此事,且不必多说。王宁、方孝孺和徐辉祖兄弟却各有心事。
方孝孺满腹经纶,惜举试不中,一直于汉中授学,在民间颇有名望。朱允炆登帝位后破格录用,调升韩林侍讲。其虽不如黄、齐那般对朱允炆削藩的志向有着深入了解,但却知道有人造反则必然对皇上不利,不禁隐隐着急。
王宁是附马,更掌后军都督府事,听说燕王要反,立即想着此事必然与自己有着莫大关系,而那燕王又是甚难对付之人,是以暗暗发愁。
徐辉祖系徐达长子,承徐国公爵,又掌中军都督府事。其人英勇有谋,曾从燕王府抓获阿鲁贴木儿,对燕王束下无方早有成见,不禁义愤填膺。
徐增寿则与其长兄所想不同,其虽掌前军都督府事,却早已与燕王交通,只是尚未决定站于哪一方,此时便有紧迫感,暗思着南、北两营各自的利弊。
朱允炆见众人不语,长长叹息一声,道:“我这个叔父当真让我为难,前些日子将他府中的护卫甲士调到关外,实是为他减轻带甲之累,可他却误会我,继而要反我!着实让我心伤啊。”
黄子澄深知圣意,赶紧说道:“陛下万勿伤心,须得保重龙体。既然燕王不明陛下苦心欲反,陛下当以六师监之。汉之七国不可谓不强,然结果如何?虽同时起兵,终不过自取灭亡而已。”
齐泰跟上,道:“黄学士所言甚是。陛下对燕王已是仁至义尽,当无顾虑。燕王若反,无异于蚍蜉撼树。”
徐增寿心下仍自犹豫,于是看向李景隆,迟疑道:“曹国公,燕王与先帝同气,已是位极人臣,其为何要反?可有凭据?”
李景隆笑道:“左都督,燕王反叛已是定数。至于凭据,我已然呈与陛下。”
徐增寿看向朱允炆,见其负手而立,似是没听见一般,只得默然不语。眼中看着朱允炆偏弱的身形,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朱棣的彪悍,两相对比,终是暗暗下定决心。
李景隆环视众人相,再道:“陛下深夜诏诸位于此,却是商议如何应对燕王的反举。我以为此事有二议,一则如何遣兵拜将,遏制燕王;二则如何处置燕王世子和两位郡王。
朱允炆面色戚戚,叹道:“本是一家人,为何要兵戎相见?更有那三位堂兄与我自幼情深,如何忍心手足相残?”面色忽地一沉,再道:“然朕为一国之主,当为天下百姓计,绝对不允任何人危及江山社稷、祸害百姓。就算是朕的叔父、堂兄,亦然不可!”
徐辉祖听到朱允炆将我改成朕,知道其意甚坚,于是紧附圣意,说道:“陛下,此危急之时,当速速遣兵北平,并于外围怀柔诸地屯兵,对北平形成里外合夹之势。燕王若是反,则合而歼之;若是不反,亦可震慑北疆残元流寇。”
朱允炆点头,道:“正当如此。众卿以为当遣何人往北平为宜?”
徐辉祖道:“臣以为,广威将军谢贵可当此重任。”
朱允炆略略一想,道:“谢贵随先帝起义,功勋卓著,忠心更是日月可鉴。虽然年事渐高,但不失廉颇之勇,可任北平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之职。”
齐泰紧急思索,道:“臣以为,工部侍郎张昺亦可当此重任。”
朱允炆扬眉道:“张昺?其人才学不凡,尤为擅长管理城务,却可任北平布政使司左布政使之职。”
黄子澄见徐、齐二人先于自己为皇上分忧,不禁心下微急,道:“臣以为,海门卫指挥使张信亦可当此重任。”
朱允炆微微一窒,道:“我记得先生曾提及,此人杀倭甚是英勇,然则倭贼毕竟不成气候,不可与燕王护卫的强悍相提比论……”
李景隆见朱允炆面有犹豫,暗道:“张信可是个关键角色,万万不能少!但是,却不宜由我出面推荐啊。”
正自为难,听得黄子澄再道:“陛下可曾记得微臣那位会说仙语的侄子第五安?”
朱允炆面上喜憾并存,道:“自然记得,可惜第五义士不愿为朝廷所用啊。”
黄子澄笑道:“据愚侄所言,此张信勇猛无敌,比他亦是不弱,确能堪当大用。”
朱允炆恍然而喜,道:“第五义士果然如此说?那……那便令张信出任北平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一职罢。”又看向徐辉祖,道:“北平外围诸将,便由太傅定夺。”
徐辉祖领旨应下。
李景隆暗松口气,又恐再生变端,赶紧说道:“陛下,此事既已议妥,则当议如何处置燕王世子朱高炽、高阳郡王朱高煦,以及安阳郡王朱高燧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