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开口表哥,闭口表哥的吗,你现在是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凭什么单单我们要女儿陪?”
她无话可说。就是有话,也不会说。
她在等待。
没有任何诺言需要她等待。没有任何人需要她等待,如果有,也只有表哥一人。
可她知道,她等的人并不是表哥。
她等的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她甚至一概不知。
她唯一看得清楚的,是他那一双眼睛。那眼睛清澈,明亮,温暖,详和,散发着魔力。这双眼睛在看她的时候,她浑身有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那一瞬,她心跳耳热,一阵酥软。
如果能始终让这双眼睛注视着,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美妙。
以后的时光里,她果然经常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但那只是在梦里,在想象中。她把那一刻的凝视紧紧的抓着,紧紧的抓进心里,不肯放它飘走。她感觉这辈子就是为这一刻的注视而活着的。
有时为了让自己不再想他,她刻薄地想:也许他也就只是这双眼睛迷人,其他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刀刻斧劈,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也许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可惜她没能让自己相信。
时光飞逝,五年过去了。
她从十四岁长到了十九岁。
他还是只出现在梦境中,而她,已迎来了一场醒不转的恶梦。
一想到这,她便心如刀绞,但她毫无办法。她本可以逃,本可以自杀,以避开这种痛苦,但她做不到。张小姐身上所发生的事让她相信,这样做只能将一家置入极可怕的境地。
在痛苦和无奈中,时光却在无情地流逝。一个月过去了,掐指算来,离成亲的日子只剩了十五天。这就是说,她的时光,也就只有十五天了。
十五日之后,她就不再是她了。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闺房内流淌着的窒人的气息,她再也没办法在闺房等着,换了件便装,乘人不备引一骑从后门出去。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她避开人群,骑着马漫无目的走着,好在她的骑术虽然不精,这马却是她从小养大的,性情温顺,又通人性,并没难为了她,如此不知不觉,竟然走出了城外。放眼四周,蓦地跳出一个念头,我要去那个地方。
这念头一出来,其他所有念头都给躲一边去。什么那儿离这里还有一段长路,自己没准备多少银两啦,什么那里强人出没啦,什么孤身一个少女危险啦,什么命运已定,去也无益啦,全都被抛开。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
她策马匆匆而行。
很多路人都看到她匆匆驰过的身影。
幸好谁也没敢打她的主意。要知道江湖之中有三怕,一怕僧道,二怕残废,三怕妇女。这三种人,看样子都不象是恶人,但稍有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这三种人中的任何一种人敢于单独行动,若不是本身是高手,就一定有高手撑腰。
她一直走到人困马乏,日渐西沉,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她的心倒慢慢冷静下来。
我来干什么呢?找他吗,他不可能在这里。这里并不是居住之地,何况找到了他,他还认得我吗,他就算认得我,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我能干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找一找这里。她自己回答自己。这里唤醒了我的一个希望,却让我从希望中直接跌入绝望。这里对于别人,只是一条官道,但对于我,却是命运的拐角。我的命运经过这里时,打了个弯。然后,一切就变了。我不再是准备嫁给表哥的那个小女孩。这里直接埋葬了我作为一个贤妻良母的命运,并最终让我在幻想中跌入了坟墓。
官道越走越窄。行人由稀至无。而太阳也消失在山顶。
她终于抵不住有些害怕,正要原路返回,忽想起前面不远处有个客栈,当下催马前去。此刻天色向晚,四周的蟋蟀开始作歌。她心中有些慌乱,眼睛使劲的寻找,终于见到了客栈。她把一颗心放下,赶紧上前叩门。叩得半晌,却无人开门。这时她才注意到天色渐暗,而客栈内居然没有任何灯光,心中不禁又悬起来。当下一用力,竟把客栈的大门推开了。原来这门并没有锁上。
她犹豫之中,壮着胆子进得客栈,放眼看时,不禁失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