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有关系,只是说,你们见过。”
“没见过,要是真让我见了他,我就生吃他的肉。”母亲目露凶光,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感觉。
“不是吧,娘,这种人的肉你也吃得下?”沈丹墨见母亲如此着急,反而开起玩笑。
母亲哭笑不得,只是怒瞪着她,斥道:“我警告你,你这话跟我说说就罢了,你要是敢跟你爹爹说,看我不把你脑袋打烂。”
这样的话沈丹墨当然不敢跟父亲提,因为父亲一听到强盗的名字就暴跳如雷,小时候,两个弟弟玩一个武将抓强盗的游戏,扮演强盗的小弟弟就被父亲骂得三天不敢见父亲一面,此类游戏此后便从沈家绝迹,更不要说提到姜长歌这人的名字了。
反正,沈丹墨就明白了,强盗,就是什么坏事都敢干,什么好事都不想干的那种人。杀人放火,打家劫客,欺男霸女,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可是,这个姜长歌,他兴师动众,竟然说为的只是救她。当然,理由是,他欠了她父母的债,那又是什么债?难道正是因为那一笔债,父母才对他如此痛恨?
很多东西仿佛都明白了,更多东西却让她更糊涂。
她本来以为,在父母的教育下,以自己的聪明,她完全读懂了社会,人生,可是现在才知道,她连自己,连父母都没有明白,更不要说了解这个诡异多变的世界了。原来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都需要认真去读的。自己是,父母是,表哥何尝不是,这个姜长歌又何尝不是?
那么,那个人呢,他是吗……
沈丹墨突然有种崩溃的感觉。
却听得樊英冷笑一声:“是么,你是这样救她的,那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救了她,她的名节岂不毁于一旦?”
姜长歌道:“名节是什么东西,它能换回一条命吗?”
樊英毫不含糊:“能,你一个草寇,你不懂的,所谓名节,为臣则为忠,为儿则为孝,为妻则为节,为友则为义,你与她成亲,你是官也好,匪也好,真也好,假也好,她名义上便是你的人,你就算休了她,她贞节已失,以后……”
姜长歌道:“好啦,不想和你争论这个,你至少得承认,就算是名节毁了,但是她可以正常生活,她父母也可以继续平安无事吧,我要带她回去了。”
樊英咬了咬牙,说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力,当真,当真只是为了她好,没有不安好心,不是想要把她纳为妻妾?”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十七年前,任何女子在我面前,纵然容颜如花,貌似天仙,都只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此心若成死灰,花容月貌不过是浮云罢了。何况丹墨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晚辈,她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我们……”姜长歌轻声说着,一张虬须纵横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几许温柔。
樊英瞪着姜长歌,徐徐的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马上带她撤回本寨,你说为她而来,她已经在你的手里,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何还不拔寨回去?这说明,你说的话是假的。”
姜长歌道:“拔寨回去?就算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她,可我表面的目的,是要替四十八寨讨还一个公道,我这绿林盟主,怎么在此刻离开?”
樊英道:“强盗之间,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国难当头,你要真正的公道,就接受招安,为国家出力。”
姜长歌遥望远方,迟迟不回答。
樊英道:“外患将至,内忧未除,国家之不幸,莫过于此,姜长歌,你是个明白人,假如你是当今天子,对于这一局面,你会如何考虑,难道你敢倾举国之力,对付外敌,而让家贼乘虚而至,白取渔人之利吗?”
姜长歌心头一震,说道:“什么意思,难道说,难道说……”
樊英道:“我虽对你积怨多年,但是,适才在你大帐,众贼皆闻番人入侵而喜,你独沉默,现在听你如此说,我觉得你,至少不象传闻所言,只盼你做一个深明大义之人,国家危难,匹夫有责,这大好锦绣河山,岂能落入番奴之手?但此时敌强我弱,须倾举国之力,方能抵抗外敌,否则,局面恐难收拾,所以,招安吧,主动要求招安,这是最好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姜长歌道:“招安,朝廷跟我打了几十年,彼此埋下的深仇大恨,早成死结,想要冰释,谈何容易?”
“若是平时,朝廷和你之间,确实没有余地,可是此时番奴势大,又有大量奸细潜入我国,朝廷急需用人,你能化敌为友,侧后少一强敌,面前多一强助,朝廷必然乐意。再说,你能招安的话,表妹她,也就有了重新为人的机会,李太师再强,也不敢即时跟你为难,一个顺水人情,也是非做不可的。”
姜长歌道:“这是一个有趣的建议,我可以考虑。”
樊英苦笑一声道:“我冒死相告于你,供你考虑的时间已经很少,很少很少。如果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请在今夜把我表妹送回本寨。”
姜长歌道:“难道你认为留在营里不安全?”
樊英道:“听我一句,绝不能让表妹继续留在你的寨子里,立刻送她回寨,一刻也不要拖延。如果你不肯这样做,我情愿食言一次,死也要先把表妹夺回来。因为我不愿意她死在乱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