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如刀,那姑娘吓得一哆嗦,却仍是抗声道:“大师哥,你醒醒吧,我们本来就是强盗,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不管你爱不爱听,我们都是强盗,这一辈子,我们已经注定了是强盗,不可能再改变了,你醒醒吧大师哥。”
后生捂着身体,脸色更白,拳头半握。
姑娘落下泪来,凄声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强盗救回来的,是强盗养大的,是强盗教你武功,是强盗让你当上了强盗头子,你的骨子里,流的都是强盗的血,这一辈子,就只能是强盗了大师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大师哥拳头放开,突然间泪流满面,重新跪倒在坟前。
他喃喃的道:“师父,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做强盗,我该如何,你说,我该如何?”
“那,我就杀了你!或者,你把我杀了!”师妹嘶声道,一面用拳头捶打他。
就在这时,一人道:“师妹,你住手,大师哥已经伤成这样,你为什么还打他?”
一个英俊后生出现在姑娘身后,将姑娘的手抓住。
姑娘闭上眼睛,把泪挤尽,擦干,说道:“对不起,大师哥,我不该,你的伤……”
“我没事,你要打,便打吧,你打我,或许我心里也好受些。”
姑娘甚是心疼,看看刚来的英俊后生,再一扭头,这才发现,更远处还站着一个年过五旬的白袍汉子,当下道:“二师哥,你怎么也来了,他,他又是谁?”
“我不知道,他说,他是大师哥的熟人,有一些话,关系到天下民生,所以,他要来问一问大师哥。”
白袍汉子走了过来,说道:“熟人到此多时,为何还不回头打个招呼?”
大师哥霍然回头,讶声道:“是你。”
“是我。”
“你深夜造访,却有何事。”
“老夫有一个疑难,想问一问你。”
“就在这里么?”
“就在这里。”
“在这里,我不想跟你说什么,要说,就另找一个地方说。”
“不必了,在这里就行了,因为我的问题很简单。”
“你会有简单的问题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武功很强的亲戚,最近得了一种怪病,其中一只手不但不听使唤,甚至不知何时会攻打他自己身体其他部位,一旦打起来,都能把他打伤,有几次差点把他打昏,他用尽了办法,也不能把它捆住,不得不用另外一只手,整天抓着它,不让它乱动。”
“那你为何不帮他把那只怪手捆住?”姑娘道。
“这只怪手很凶,不捆可能未必发作,去捆一定强烈反抗,我要是去帮着,可能连我自己也挨打的。后来问了大夫,大夫说,这只不听话的手其实是可以治的,是因为我那亲戚以前过度使用那只手,又习惯责罚它,而另一只手可能是出于习惯吧,一直不怎么责罚,长久下来,这只手就过度反应了,要治好这只手,需得找到良方,得费不少时间,当然,治好了之后,双拳合一,他可能就天下无敌了。”
“那也得治啊。”姑娘道。
“可是,最近,我那位亲戚受到指令,马上要上山杀一只极厉害的猛虎。我那亲戚武功很高,可是他现在一只手不听使唤,而另一只手,却要用来防备这只不听使唤的手,因为不知道它会不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又朝自己打出一拳,猛虎在前,中这一拳,就有可能命丧当场。你说,他该如何是好?”
“那不是还有两条脚吗?一只手防着另一只手,用脚去踢。”二师哥道。
“两条脚未必赢得了猛虎,再说,精神分散,对付猛虎也是极其危险,这时候,我那亲戚想到了一个主意,把这只不听话的手直接砍掉,秦头领,你觉得,砍得,还是砍不得?”
“不能用它,它可能还要坏事,砍了它,可能还好些。”见大师哥不答,姑娘答道。
“可是砍了它,那我那亲戚,可能就永远失去做天下第一的机会了。秦头领,你说呢。”
“你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跑来问我?”大师哥冷冷的道。
白袍汉子一怔,抱拳道:“说得是,老夫告辞了。”
那姑娘道:“慢着,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再走,你到底是谁,怎么可能专门跑来问这样的傻问题,你是为何而来,又为何说走便走?”
白袍汉子道:“老夫只能告诉你,我是思所思而来,闻所闻而去。”
“你在胡说些什么?”
白袍汉子淡淡一笑,回身便走。
那姑娘道:“神风寨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要走,也得说清楚再走。”纵身上前,欲待抓他,那人身影一晃,倏忽飘出数丈,身法极是俊逸,几下兔起鹘落,顷刻消失在山际,那姑娘追不上他,甚是懊恼,不断大骂老混蛋。
大师哥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顾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
天际,已经出现了启明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一夜已将过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