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自身便是受益者,对于如此不公平的现象,沈哲子也是不免咂舌。诚然他自己本有特殊性,其他士族子弟也无他这样雄厚的资本,但即便是这差距再缩小一倍,若是成为整个社会的常态,所害仍是不小。
虽然担任统帅,沈哲子也知军略确非自己所长,因而给族叔沈默和徐茂等人都加行军督护,具体事务交给旁人。像随在他军中的陶弘,庾怿之子庾曼之,还有其他几家子弟,沈哲子虽然将人带来了,但给他们的要求也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要干扰到正常军务就好。
三千余人浩浩荡荡开拔,沈哲子虽然军事不精,但也很快发现了东扬军的缺陷所在。
作为吴中人家期盼已久的子弟兵,东扬军装备之豪奢,在时下无论南北都是名列前茅,可以说是毕集吴中物华。
基本的装备是一套全身札甲,一套半身皮甲,环首刀,长枪,投矛,步弓,还有各种杂用军械。最基本的士卒,这一整套军械重量都有几百斤。至于兵尉以上的军官,军备则更加精良。也难怪兵员的选择要优中择优,这么重的一份装备穿戴身上,体格稍不硬朗,站立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战斗力了。
如此豪奢的配备,哪怕是在吴中都难大规模的装备,如今东扬军三万余人也已经达到一个承受力极限。这还是因为商盟成立以来,吴中大得其利,若凭早先的物力,也根本难以承担如此豪奢的投入。
装备精良到烧包,由此带来的不便就是机动性的大幅度削减。长途行军自然不可能全副武装,单单军械的运输便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沈哲子这三千人开动,所配备的民夫便有将近五千人,牛车马车更是难以计数,如此才没有耽误了行军。若凭这样的军队转战天下,哪怕战斗力足够,补给和运输力也达不到。
不过这倒也不怪乡人太热情,实在是东扬军立军之初的主要意图便是守卫吴中乡土。吴中水网密布,这些年来就是每年都不间断的疏浚修葺,水运的便捷可以极大程度提高机动性,并不影响战斗力。
两日后,沈哲子率领军队到达大业关。他的任务就是固守大业关,保证京口正面不受敌军侵扰,先保雄关不失,而后再等待军令图进。
且不说大业关本身的防御完备和地利优势,原本的守军加上沈哲子的援军已有六千之数,后方补给道路畅通无阻,时下可以说是战局中最稳固的位置。正因如此,京口各家希望子弟混些功勋的也都将人塞进沈哲子军内。不过沈哲子的打算是总要抽空搞死一两个,让这些人意识到战争的严肃性。
郭诵等守将出关迎接,待看到东扬军装备之精良,眼球不禁都瞪大激凸出来,直呼浪费。对于他们这些在北地苦苦挣扎维持局面的人而言,这样精良的军备简直就是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豪奢。谁手里有这么一批军资,若是不能拉出几万人的队伍,都算是此人领导力差到了极点。可是如今这些军备却仅仅只武装了一军之人,在他们看来自然是暴殄天物。
吴人久困,乍得松缓,这种情感的宣泄,也真是不足为外人道。即便日后吴中再有立军,也绝无可能达到东扬军这样的标准。
这一个多月来,大业关除了抵御张健部的攻势外,后方也还在一直保持着修建。到现在,规模已经不逊于一般的城池,城墙高耸,内里空间极大,而在周边也已经建起一些辅助性的堡垒。东扬军入驻之后,加上随行的民夫,空间并不局促。
构建这么一座雄关,沈哲子潜意识也是在增加京口在时局中的重要性。在自家影响力尚不足往西面几个强大军州渗透的时下,增加京口方面的战略重要性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入关略作休息之后,沈哲子便与众将登上关墙去眺望敌阵。郭诵等人不愧良将,在占据有利地形的同时并没有一味的龟缩防守。沈哲子离开之间,张健已经在驱使民夫准备构建关隘要与大业关长久对峙。
可是直到沈哲子回来,对面的关隘仍未筑成,这是因为郭诵他们始终保持着对敌军的侵扰打击。这是北地坞壁惯常的打发,以坞壁作为据点频繁向外突出,或是小股奔袭,或是夜中冲营。既为疲师之用,又能打击敌军的辎重补给,令其不能长时间的围困。
如今在两座关隘数里长的距离内,到处横陈着土石碎木,断肢残骸。而对面的营垒始终高不盈丈,并不能够提供足够的防护。更远处才是张健部的营帐,位于一座视野开阔的高坡上。
有了新生力量的补充,又是装备如此精良的强军,郭诵等人包括后来的这些领兵者,便渐渐不能满足于固守,希望能够更进取一些,最好是能够击退张健,以保证对关外郡县的辐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