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妪静坐即可,这种小事奴自为之。”
那侍女霜儿见雷氏动作,便皮笑肉不笑说道。
雷氏对她歉然一笑:“眼下已是秋寒,阿郎幼来体虚,须得谨记勿要寒风入室。”
“雷妪叮嘱,奴一定深记。”
那小侍女语调仍是甜美,只是望向雷氏的神态更加厌弃。
又过小半个时辰,王敬豫才总算将古简翻阅完毕,让侍女将古简收起,这才抬头望向雷氏:“久不相见,阿姨神采仍好,你来我这里有事?”
“无事,无事。只是心里有些挂念……”
雷氏连忙坐直了身体,有些局促回答道。
“没事?”
王敬豫听到这话,不乏秀气的双眉便微微一蹙,继而摆手:“既然也已经见到,那你就去吧。”
雷氏听到这逐客令,略有些失落,只是不敢多说,起身便往外行去,步履不乏沉重,频频回首,终于忍不住轻语道:“近来府上有喧闹,阿郎你听到过?”
“略有耳闻,一些闲事。”
王敬豫这会儿视线又落在身畔棋枰上,并不抬头,随口回答道。
“那么,那么我就去了。”
雷氏语调略有颤抖,行出两步后,却又转回头来,低语道:“阿郎独浸所好,这是好事。但闲时不妨抬头望一望身边人事,父母亲长都要敬爱……”
“阿姨。”
王敬豫听到这里,将手中棋子抛在棋枰上,抬头望着雷氏。
雷氏听到这话,脸上又流露出神采:“阿郎你说。”
“我这里终究是清静地,不喜喧闹,不乐接待太多闲人,你明白?”
“我、我明白,明白。”
雷氏双肩陡然一颤,脸色已是蓦地灰败下来,疾行走出了小楼,然后才站在王敬豫望不到的方向,频频对楼内那小侍女霜儿招手。
小侍女满脸不情愿行出来,望着雷氏满怀怨气道:“你总来扰人,害我又要为阿郎所厌!”
雷氏这会儿脸上却无软弱,只是嘴角噙着冷笑望着那小侍女,眼神复又恢复了冷厉。
“你、你要做什么?我、我,阿郎可是最喜我在身边听用,你敢对我怎样?”
那侍女见雷氏此态,心里略有发毛,色厉内荏道:“老妪将死,我才不惧你!”
“我不要你惧我,只要你敬奉好阿郎。我警告你,若使侍奉阿郎有缺,老妪福浅,惟有怨深,化作厉鬼,也要将你纠缠一世!”
雷氏讲到这里,语调虽是不高,声音却冷冽到了极点,脸庞隐有扭曲,似是择人欲噬。
“我、我记得了……雷妪安心,我不敢、不敢疏慢……”
待见那小侍女吓得花容失色,雷氏脸色才又恢复如常,抓住那小侍女的手,温声道:“阿郎喜你,是你福分。老妪与你,俱为贱人,若能敬奉主上得来喜爱,那是半生的福报。”
说着,她让自己侍女上前,把那盒子摆在小侍女霜儿怀内:“老妪劳碌半生,为儿积攒生仰之本。诸多地契物单,俱在这里,待到阿郎有闲,你交他收好。贱婢若敢自肥,我人虽死,杀你亦如杀鸡!”
“我不敢、不敢,雷妪走好!”
小侍女双手紧抱住那盒子,连连对雷氏欠身。
待到雷氏离开王敬豫居所,便有人匆匆前去禀报曹氏。
曹氏听说雷氏去见王敬豫,眸中已经泛起冷芒,直到听说雷氏不久后便被逐出,神色才有转缓,继而便叹息道:“我虽厌见胡婢儿,今次他却没有做错。那胡婢性贱,王门儿郎不过暂借其胎腹生养,若以为凭此能有什么长足进望,那是做梦。往常她也用起来顺手,只是最不该以奴婢之身,去驭使主人性命。太保不曾杖杀,那是尚念旧情,日后谁在府内再敢提起她,鞭杖逐出!”
她说这话时,自是不乏隐隐的快意。但其实在王敬豫眼里,她与那性贱胡婢,又有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