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感触后,司马勋一方面暗自检讨,早前不明利害被陶斌诈言相欺,此人根本帮不到他什么,日后再纠缠起来反而要受连累,决定一待在都中有了人脉,便要即刻疏远陶斌,不再往来。一方面也更下决心要做实自己这宗室身份,到时候再返回头来看看还有谁敢轻视他!
席中旁人倒不知这二人心内所想,各自谈论感兴趣的话题,风月之外便难免讲到最热的淮南战事。
当应诞讲到年后想要自备鞍马率家人北上时,陶斌自觉总算有插话的机会,当即便在席中笑语道:“应郎家声盛传,又是宗戚清贵,若真要投身戎事,也实在不必奔赴淮南,荆州同样良选。今日盛情款待,来日我当为应郎奋声争取,直任大郡也不是什么难事!”
席中陡然发声已是刺耳,话语又是这么不知轻重,应诞闻言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嘿然一笑,扫了陶斌一眼,只用手边如意敲敲案沿,回话都无一声。
司马勋见陶斌还要开口说话,也不免皱起眉头,下意识往旁席倾身。就连他都能感觉到此言实在有些狂妄且不合时宜,也更由衷觉得以后实在不宜与此人行的太近。
这时候,突然有家人禀告武陵王来访,应诞闻声后先是一喜,继而便扫了一眼旁席的陶斌等二人,心内略有为难,继而望向了身畔宋延之,更有几分不悦。
他是听了宋延之的撺掇,觉得司马勋身世经历实在颇有传奇,这才动念想要见一见。但在看到这二人后,心内早就后悔,眼下武陵王过府,若被见到他席中竟有这种客人,实在是一桩羞耻。
宋延之也自觉理亏,他出头帮一把陶斌是因听闻其父得知襄阳收复后,有意谋求外任荆襄,这才自作主张想要略作示好。却也没想到陶斌实在太不堪,荒诞恣意,大郡之任竟都随口轻许仿佛将分陕之重当作他家私土,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其他几人见状,自觉身份不足的便都起身识趣告辞,应诞便起身吩咐家人将告辞宾客引出,同时准备出迎武陵王。
陶斌这会儿却感觉不到主人暗逐之意,起身拉着司马勋手腕笑语道:“不意今日居然有幸能在应郎园中迎见大王,稍后有见,伟长应答可要得体,若得大王青睐,你我俱能受惠。”
这种话私底下说多了都觉得尴尬,更何况是为客于此在外人面前,司马勋一时间也是后悔不迭,原本还因能够有机会见到宗王而喜悦,这会儿竟然羞涩的头都抬不起来,恨不能一拳砸在陶斌那笑意盎然的脸上。
这边几人还在迟疑要不要直言逐客,前庭里已经有骚动声响起,不旋踵,被甲持刃的庾曼之等人已经冲入进来。
“庾三、谢大、沈五……你们几人归都多日,不来邀我,眼下又直冲庭内,实在恶客十足!”
早年都在都中厮混,应诞与这几人都不陌生,虽然被直接闯入,倒也并无气愤,笑语迎了上去。
“哈,我道何人敢收容荆州恶徒,原来是你应二!我等兄弟奋战于前,你们这些浪荡子受惠于后,非但不来礼见,反要包庇仇敌,算是什么朋友!”
庾曼之一把退开迎上来的应诞,气势汹汹吼道。
沈云与谢奕也都各带十数人,绕园将出口堵住,甚至有几个已经准备离开的人也都被推搡回来。而后沈云便一刀劈断园中一株花树,满脸凶色流露:“豫州军寻仇,谁敢有遮拦包庇,一概同仇!”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沈维周不在都下监管,便敢如此猖獗?”
宋延之正站在廊下准备劝退陶斌,却见沈云持刃怒冲过来,当即便是一慌,退至两名家人身后,这才壮胆呵斥。
“我家阿兄在不在都,教训你宋世忠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沈云将刀一横,继而一点廊下已经满脸惶恐之色的陶斌,怒吼道:“傒狗速来受死!”
少顷之后,这园墅已是一片狼藉,应氏家人不能制止,只能求告宿卫。千数宿卫兵丁紧急调往此处,却被武陵王带人堵在园外,一直等到园内传信可以了,这才将宿卫们放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