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速速撤出大桁禁区,若有越禁,生死勿论!”
宿卫将领使人喊话说道,心情可谓是恶劣。其实早前建康城一直维持着宵禁状态,但是由于淮南大捷的消息传回而群情振奋,宵禁也渐渐维持不住。类似秦淮河等本就防守不易的地方,宵禁也都形同虚设。宿卫们如果还要严格执行宵禁,那么每天光抓人便要忙到天亮。
“沈侯统兵淮上,鏖战力破羯胡,不知多少义士抛撒热血!我等在后俱承此庇佑之恩泽,如今只为仗义而言,怎么能有退却!”
人群中爆发出不小的吼声,一群年轻人们凑在一起胆气复壮,虽然不敢直接越过宿卫禁防,但也都聚集在大桁附近并不退去。
甚至有人直向宿卫喊话:“尔等宿卫,也是被甲之士,不能从于沈侯建功,已是失任,难道眼下还要强阻生民仗义直言?台辅失职,大功不赏,人不能忍!”
宿卫将领们听到这吼声,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只能命人谨守于此,再次派人入台告急。
过了没有多久,又有更多的宿卫从大桁北面涌来,甚至还不乏宿卫乘船渡过秦淮河,将此处聚集的人众们给包围起来。
就这么僵持着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台城宣阳门打开,护军府虞潭在宿卫精兵们簇拥下登上大桁,直抵对峙最前线。眼见到此处狙击的将近千人之众,虞潭一时间也是头疼无比,这种事如果处理不好闹起来的话真是可大可小。原本淮南大捷乃是内外振奋的大喜事,如果因此而蒙上一层阴霾,也实在是让人扼腕。
“尔等生民,罔顾宵禁法令,夜中集聚游荡,可知非法?”
虽然头疼,虞潭还是让人上前喊话。
此时聚集在此的年轻人们不乏世家子弟,自然也认出了虞潭,当即便回应道:“我等绝非罔顾国法之贼众,实有不平要鸣诉于台省诸公。淮南沈侯,击破贼奴,大庇江东生民免于兵祸,力匡社稷于危亡。大功冠于当时,人皆心仰此壮!然则淮南事捷,台中迟迟无论,义士不免冷血,还望虞公能略顾人情。若是功者能得公正以待,我等今日犯禁,来日愿自系监下以领罪,绝无怨言!”
“沈维周身负国恩,肃祖垂爱,既逢国难,义不容辞!即便成事,唯念不负恩用,不负民望!量功以赏,因事而犒,朝堂自有公论,礼法自有定制,此非乡论能决!尔等夜聚于此,言则仗义,实则深触国法,以私情而凌于礼教!淮南义士奋战杀敌,难道就是为了包庇你们如此任性荒诞?若是清议裁论,你们今日妄举,将置沈维周何地?报国报君之义举,难道竟成挟功邀宠之恶行?”
听到那些年轻人的叫嚷,虞潭板着脸亲自上前厉喝道。这些年轻人或是义愤,或是异图,此刻不能仔细辨识,但此一类的行为实在是给沈哲子带来不小的政治风险。所以他在睡梦中得知此事,不顾年迈神乏冲出台城来,务求在第一时间将事态给控制住。
听到虞潭这呵斥声,人群中混乱稍敛,许多原本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们也渐觉不妥,俱都低头敛声,不敢再狂声叫嚣,但仍然不乏人还在那里叫嚷,已经开始显露出那种煽动群情的意图。
虞潭灰白须发在夜风中舞动不已,双眉更加紧蹙起来,挥手下令宿卫端弓引弦,而后才又喊道:“自此三鼓之内,能够自查失态,不愿以任性而害沈维周时誉者,自行退去,今日犯禁暂可不计。三鼓之后,仍有留此害贤,则直系有司,重惩其罪!擂鼓!”
低沉的鼓声在宿卫军阵中响起,而随着鼓点声,在场那些年轻人们神情也是变幻不定,许多人直接脱离人群,望夜幕中悄然行去。但也仍然还有人叫嚣鸣冤,试图继续维持对峙。可是虞潭在喊完这些之后,早已经退回宿卫军阵,对那些叫喊声不予理会。
与此同时,虞潭也唤来护军府属官,低声吩咐即刻夜巡都下宿卫各部,并且严令凡有越防异动之宿卫,即刻军前逮捕官长!
三鼓之后,大桁前那些聚集的年轻人们才四散一空。可是人虽然散了,所引起的骚乱却扩散开,可以想见整个台城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而在妥善处理完这一突发事件后,虞潭心情也不轻松,在返回台城途中便唤来宿卫中自家亲信子侄,低声叮嘱速速出都将此事急报京府沈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