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林这么做,当然首要原因就是他们怀疑东霍岛的劫案是章旻青带人做的,最不济,这章旻青也有份其中。虽说他们手上并无实在的证据,东霍岛的劫案也无法摊开来说,毕竟这事本也是非法的。可架不住他们的自由心证,就是疑邻盗斧那种心态,既然怀疑上了章旻青,那他们怎么看,这章旻青都是让他们大破家财的罪魁祸首。
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是在龙山,本来孙文林是唯一一个秀才,又拜在东林读书,在龙山,那就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就算见到龙山所的黄千户,他的下巴也是斜指向天的。
现在,龙山出了个章旻青,不但以六案首的成绩,隐隐成为慈溪生员中的第一人,而且以章旻青这样连试连捷的势头,今年乡试中举怕也不算意外。尽管他自己今年也参加乡试,可能不能考上举人,他自己也没底。
这样一来,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章旻青都威胁到了他孙文林在龙山家乡的地位。他的地位就是孙家在龙山仗势发财的根本,凭他的秀才身份,再借进入东林读书,籍着东林人在东南士林的影响力,他们孙家才在短短几年里,成为龙山首屈一指的大户。现在,章旻青有取代他成为龙山第一人的势头,不打压下去,孙家将来就要屈居人后了。
而让孙文林高兴的是,钱一本在收到他的书信后,确实很重视。“以便溺、畜粪、柴草等坑之,接管以燃其气。”这是孙文林给钱一本的信里所描述的章旻青的沼气。
这在钱一本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思索再三,总觉得此事闻所未闻,归结到最后,觉得怕是也只有用妖术作祟才能解释得通了。
恰好今年浙江乡试的典试官是翰林院出身的陈汝学,他和钱一本都是万历十一年癸未科的进士,份属同年,往常也有书信来往,便写信给陈汝学,让他在审查考生花名册时,取消章旻青的乡试资格。
他的理由很是堂皇,“乡试乃是为国取贤的抡才大典,象章旻青这种妖言惑众私德有亏的人,定属奸邪,当摒弃之。”。同时他又赞誉他的学生孙文林“嫉恶如仇,正直刚毅,可堪造就。”。算是变相的给自己的学生,在陈汝学那里挂个号。
万历癸未这一科,可谓人才济济。这一年的进士里,叶向高如今贵为首辅,榜眼李庭机是前任次辅,方从哲如今也已大学士身份入阁。其它如汤显祖、茅国缙、李化龙等人也都名满四海。陈汝学在翰林院熬了二十多年,如今被派到科考重地浙江做典试官,亦是即将获得重用的前兆。
茅元仪之所以知道这个传言,就是他去拜访陈汝学时听到的。他父亲茅国缙与陈汝学是同年,他自己又不在浙江参加乡试,无需避嫌。得知陈汝学到了杭州,自然要以晚辈之礼拜见。
“果真不是行了妖法?那等止生从京城回转,可一定要去龙山见识一番。不过,文靖怕是要请人去陈典试那里疏通一下。据止生所知,陈典试那里收到了叔伯辈的书信,或许要取消文靖的乡试名额。若是等到报名之时,被取消进场资格,那时便难以转圜了。止生在陈典试面前是晚辈,虽有心为文靖游说,怕也难有实效。”
茅元仪接下来,对章旻青透露出一个更重要的信息,听得章旻青目瞪口呆。这可算是今天到访快雪堂的意外收获了,莫名其妙的被人暗算而不自知,若不是遇到茅元仪,真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