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李达心中还很是忐忑,这几年,他家一直在席莫寒的明里暗里的帮扶下,才如此顺风顺水的,若是席莫寒离任后来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那他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虽然可以借侯府的势,但对于韩啸,李达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里。
当初在上阳镇,韩啸向雪花要帕子的事他还记得,韩啸的意思他也看出来了,但他也明白,他的女儿在自己眼里再是宝,但到了侯府恐怕什么都不是了,他不可能把女儿没名没分地送给人。
所以,李达从回来后,就暗下决定,以后要远着侯府。
可现在,席莫寒走了,他家这片家业,主要是这些枣树,更主要是全县的这些枣树,若是不来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恐怕不仅是他一家,全县的百姓都要倒霉了。
若真到了那时候,他怕他再是反对,雪花也会不避嫌地去借侯府的力,即使搭上她自己。
李达明白,这些枣树在他心中虽然重要,但也比不上在雪花心中的位置。
这些枣树可以说是雪花一手种起来的。
不论李达如何忐忑不安,雪花多么怅惘,第一批阿胶枣、酸蜜枣、甜蜜枣、霜糖枣、玛瑙珠玉枣都做出来了,和席莫寒约定上京的日子也到了。
雪花雇了五辆大车来拉枣,每种一大车,一个赶车的车夫,一个跟车的小厮。
她家这些枣,成本虽然不多,但运到京城可就值钱了。
雪花可不是以铜钱为单位卖枣,她直接就是论银子的。
“物以稀为贵”,她卖的是“稀”,要的是“贵”。
张家倒是没雇车,只是自己家的马车去,带了几个买来的手艺熟练的下人,因为他们家的干货可以到了京城现做。
张家最后决定还是张连生去,金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虽然临盆前馒头肯定能赶回来,但他还是不放心,钱可以慢慢地挣,媳妇孩子才是大事。
对于馒头的决定,两家都抱支持态度。特别是雪花,馒头若是真的抛下金花上京,雪花第一个就会表达不满。
雪花认为,在这个缺医少药,医学落后的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何况金花还是头胎。馒头在家守着,即便帮不上什么忙,但自己男人在家,金花心里总会踏实些。
李达虽然不放心雪花一个姑娘家进京,但家里这一大摊子实在离不了他,也只得托付张连生多照应着了。
这时,他倒庆幸席莫寒也进京了,起码有席莫寒在,雪花路上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其实,李达还真是多虑了,雪花的安全不但不成问题,还被人十二个时辰守着。
虽然不是保护,但若是有人想伤害雪花,也是万万不能的。
雪花进了县城后,没去县衙,先去了城南的宅子,宅子上“云苑”的匾额已经被“李宅”两个黑漆烫金大字代替了。
雪花略略看了一番,选中了一间装饰素雅的房间休息。
这间房间的布局和她在寒雪小筑住的屋子有些象,花梨木的拔步大床,床头雕着镂空的百鸟朝凤的图案,淡紫色的床帐,床上叠放着浅绿色的轻薄绣百花的锦被,还随意摆放着一个翠绿色绣双蝶的大靠枕,床下有两个锦踏,上面铺着红色的绒毯。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花梨木四角雕牡丹花的书案,书案旁放着一把同样的雕花木椅,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个高颈美人大插屏,里面被匆匆走出去的笼月剪了几枝院子里的栀子花插了进去。
房间的另一面是一架绣着花鸟虫鱼的四扇屏风,屏风后面还有一个大浴盆,浴盆被刷洗得干干净净,仿若新的一般。
房子坐北朝南,临水而居,出门就是那汪小池塘,池塘里的晚莲正在盛开。
无论是莲花的清香还是栀子花的馨香,都使雪花的心情为之一松,压抑在心头的沉重减轻了许多。
她,并不是太想去县衙见席莫寒。
时间和距离是疗伤的最好手段,她平复的心潮,不想再起微澜。
雪花没去县衙,席莫寒却来了李宅,并且带来了如花。
“如花!”听了丫头禀报,刚迈步出门去迎接席莫寒的雪花就被迎面冲过来的如花扑了个满怀。
是的,满怀!
因为如花扑过来后,两只前爪虽然没搭到她的肩上,却是按在了她的胸前。
这要是个人,雪花一巴掌就得抽过去。
如花的两只狗爪子好死不死的正按在她胸前的两点上。
雪花哭笑不得,推着如花的大脑袋把它扒拉了下去,佯怒道:“你说你一只狗,干嘛总学人似的把前爪立起来?”
烟霞和笼月站在雪花身后,听了雪花的话后一脸黑线。
姑娘,您确定这样说没问题吗?
“呵呵……”温润的笑声传来,雪花抬头。
席莫寒锦衣白衫,头戴玉冠,披洒着一身的阳光缓缓走来。
是阳光太刺眼了吗?为什么她的眼睛有些模糊?
“小丫头,你这个说法,嗯,……很别致。”席莫寒挑眉望着雪花戏倪道。
说法?什么说法?
见雪花一脸迷惑,席莫寒举了举拿着折扇的手,压抑着笑意道:“不过,席大哥还是认为这个,叫‘手’比较合适。”
雪花恍悟,原来她竟把人的手和狗爪子等同了。
“都怨如花!”雪花说着,瞪着眼拍了一下如花的大脑袋。
“呜呜……”如花委屈地蹭了蹭雪花的手。
见到如花如此,雪花忍不住“噗嗤!”笑了。
有了如此一笑闹,雪花初见席莫寒的那丝心悸消失了,言行恢复了正常自然。
席莫寒没有多呆,只和雪花说定了明日启程的时间,并把如花留了下来,就匆匆离去了。
雪花定定地望着席莫寒修长挺拔的背影,是她的错觉吗?
她觉得不只是她在避着席莫寒,席莫寒也在避着她。
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如花毛茸茸地大头。
如花,席大哥……发觉了吗?
是在默默地拒绝吗?
雪花自嘲地一笑,她用别人拒绝吗?当她从肖玉容口中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决定,不是吗?
“姑娘,外面天热,您进屋去躺床上歇一会儿吧?”烟霞小心地觑着雪花的脸色,说道。
唉,今天她家姑娘的晚饭恐怕又要省了。
烟霞没有猜错,雪花晚饭时确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任两个丫头怎样劝,她就是吃不下。
无奈,笼月只好做了两大碟子点心放到了雪花的屋里,以期望晚上雪花闻到香味能吃一些,即便是半夜里吃也好。
雪花香味是闻到了,但肚子却没有因为空空如也,进而对着香味叫起来。
不,或许叫了?因为雪花听到了响动。
可,是她的肚子发出来的吗?
雪花躺在床上,按了按肚子,是从她……肚子底下发出来的。
肚子底下?
雪花大惊,是她的床底下!
雪花猛然坐了起来,冷汗随之而落,张嘴就要大叫,但没等她叫出声,床下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叫!是我!”
是我?谁?
韩啸!
雪花听出了声音,轻吁了一口气,随即大怒。
你一个大男人,半夜跑到一个闺阁女子的床底下去干什么?
雪花这样想着,怒气冲冲地赤脚跳下了床。
她才不会管韩啸有没有什么苦衷,她一定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其实,雪花心里下意识地还是给韩啸找了理由,知道韩啸这样肯定有苦衷。
不过,当雪花到韩啸的时候,把他骂个狗血喷头的念头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