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托人给方大绅送礼?”
“难道两家讲和了?没听人说过呀?”
“嘘!都别说话了,听听郭文班怎么说。”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郭至理接着说,他们心里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若是有实质的话,恐怕都烧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这酒席可真来对了,白吃白喝不说还有这等热闹可看。
就连后台里的戏子们,此刻都挤在台柱子两边,探头探脑的。
方义文这会儿只觉得满脑子浆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浑身软绵绵的,便是这么站着都费尽了力气,只得依在方升肩头,望着郭至理的背影,心中还有好几个声音不断回响着,什么不与晚辈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等等,如同挥之不去的苍蝇一般,在脑海里盘旋往复。
同时,他还侥幸想着,莫非张远已经知道有人暗中挑拨,甚至找出了那人?特意让郭至理来告诉自己,也许他说的寿礼就是指这个?
可惜郭至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这点可怜的希望,都尽数化为乌有。
如果说刚才酒坊被砸的消息,像是一道惊雷击中了他,那郭至理的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张远说,砸五次才花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不行!他方大绅要当二百五,我可不当!”郭至理不愧是打行的文班,这句话咬字清晰语气顿挫,模仿张远的口吻,更是惟妙惟肖。把张远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土豪气、对砸店那种浑不在意的劲头、对方义文当二百五的不屑和有本事继续砸的强烈自信,表达得极为生动传神。
若这里不是方宅院子,博个满堂彩是毫无问题的。
“不过呢……”郭至理拖长了声音,转头看一眼面如土色的方义文,又转回去对众人说道:“张远又说了,念在互相砸了五次的情分上,自己掏银子,又砸了他自己的店两回!免得方大绅以后,走到哪儿都被人喊二百五!”
“说的好!”也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在人群里高声喝彩。
众人纷纷侧目,有你这么当客人的吗?主人家的脸都啪啪啪的被打烂了,你反倒叫好?不过很多人心里也暗道,张远这小子,说话也太损了。什么叫互相砸了五次的情分?还特么自己花银子雇人砸自己的店,真够损,也够狠!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还砸了自家店铺两次,这么大的手笔,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那人干笑道:“我是说郭文班的口才好……”
郭至理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示意好意心领,又接着道:“当然了,张远自己也不会当二百五,所以不得已之下,才请了我们崇义班,随便砸了方家的两处店铺。善学兄,小弟这可是在商言商,并不是故意和你为难……哎!善学兄你怎么了?”
他说善学兄的时候,便已转过身子,可方义文却看不到也听不到了,此时方义文已被五道惊雷,炸得外焦里嫩,胸中气血翻滚直冲口鼻,没等他抬手去捂,一口老血就喷将出来。
接着方义文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当他喷出那口鲜血时,心里竟莫名一松,仿佛灵魂挣脱了沉重的枷锁,轻飘飘的升腾而起,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方家上下,随着方义文吐血昏迷,顿时乱做一团。
扶着他的方升,忽然觉得此情此景,竟然有些眼熟。
至于郭至理,谁敢动他?谁敢拦他?甚至他冷笑一声扭头就走的时候,那些宾客还很自觉的给他让开一条路……
“快掐人中!”方升在这方面有经验,连忙说道。
高县丞气的直跺脚:“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方升听了连忙伸手去掐,结果方义文的人中都快被掐破了,也没见他醒过来。
只见方义文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溢出的鲜血顺着下巴,划出一道刺目的血迹。
“罢了,快去请医馆的王医生来!”高县丞见状,连忙高声喊道。
待方义文被送回内院卧房,方升出来等候医生的时候,只见前院里一片狼藉,似乎还有人顺走了些文玩摆设、瓷器餐具。
方升愣愣的站在院门口,心中很是纳闷,怎么好好的一场寿宴,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